沈、方两位太医很快便来了,见到寝宫里的这番情景,吓了一跳,高沐恩把他们拉到卫初宴面前,指着卫初宴道:“别愣着了!你我三人人之身家性命,皆在此人身上了!”
这两位太医也看到了陛下对伤者的痴缠,心中咯噔一下,再也不敢耽搁,立刻便打开药箱救治起来。
前前后后,折腾半晌,卫初宴的伤口终于不再流血了,然而这个时候,已洗出了好几盆血水,看样子,像是身体内大半的血液已流失了。
卫初宴仍然昏迷着,脸色愈发地苍白、气息也越来越弱,赵寂有几次,都摸不到她的脉搏了,急的赵寂险些杀人,却又每每在爆发的前一刻摸到了微弱的跳动。她的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甚至有一瞬间涌上来一个念头:要是卫初宴死了,那她也不活了。
这个念头一起来,赵寂起了一身的冷汗,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垂眸看着卫初宴,手指松了一下,但只是一下,之后,她又紧紧地抓住了卫初宴的胳膊。
第66章 痴守
忙到深夜,卫初宴才救回来,能救回来,除了高沐恩那关键的一击之外,还得益于她那远高于一般人的愈合速度。
虽然达不到肉眼可见的程度,而且因为这段时日总是受伤、损伤了底子而减缓了愈合,但也比一般的上品要好些,被叫来的两位太医见到这么重的伤,原本很担心自己的脑袋真要丢在这里、与这位大人一同下黄泉,然而见识过卫初宴的体质之后,他们心中都松了口大气,命不该绝,命不该绝啊,无论是这位大人还是他们。
至于这位大人是谁、又为何会使得陛下如此失态,两位太医现下还不清楚,在宫里当值,他们深知装聋作哑的重要,这次若能保住脖颈上这个圆球,他们也决定对今日的一切守口如瓶。
“陛下,这位……大人是救回来了。”
“可她为何还没有醒?”
“这……她毕竟失血过多,又有万念俱灰之感,一时醒不来,实属正常,但臣等已将她的伤口处理好,伤势控制住后,她的气息已逐渐变强,脉搏也有力起来,想来,喝几天药便会醒来的。”
“是这样吗……”赵寂仍然守在龙床前,不敢把目光从卫初宴身上移开,生怕一移开就错过了她的动静。太医们留了一个在这里,另一个下去看着药童熬药了,这是今日的第五服药,听太医说,接下来,每隔两个时辰,就要再灌一次。
是的,“灌”。卫初宴这时是重度昏迷的状态,根本喂不进多少药,现下还好,之前抢救的时候喂不进去药,当着太医的面,天子毫不避讳地以口哺药,太医只当没看到,面不改色地救治着卫初宴,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这事情说严重也严重,说轻也轻,不过是与乾阳君……而已,先皇在位时,也没少跟乾阳君……先皇甚至还让乾阳君为他生过孩子的,不过那位小殿下早早便夭折了。
这样的事情,太医院的人见得多了,若是每个都要惊讶一番的话,也不可能平安到现在了。
这一日,赵寂没有再离开寝宫。她痴守在卫初宴身边,一会儿探探她鼻息、一会儿摸摸她脉搏,即便太医已保证了卫初宴轻易死不掉,然而她的一颗心仍然半吊在空中,仿佛还有一把刀,不断地在心上割着绞着,令她疼痛不已。
第二日的早朝,赵寂缺席了。
她即位以来,除了固定的假以及特殊的那几天,从未歇过早朝。今次为卫初宴破了例,到了该上朝的时候,她也没有动作,高沐恩硬着头皮提醒过她,只换来她的摇头。
同样在帝寝宫中守着卫初宴的方太医见了,心中大惊。看来这位伤者在陛下心中的分量还要加重许多,陛下竟为了她连早朝都……
然后很快又到了这一日的夜晚。
惶然、茫然,深深的疲惫感与高速运转的大脑形成对立,令赵寂一方面感到很累,另一方面,却又殊无睡意。
高沐恩期间曾几次求过她去休息,她都像是没有听到一般,高沐恩端了御膳来,她也一口都吃不下,只勉强喝了点汤水,一只手仍然紧紧抓着卫初宴的手。
女人的手已不是那么冰冷,也不知道是被她捂的还是自己回暖的,然而她更愿意相信是卫初宴身体好转的迹象,不这样告诉自己,她几乎要暴躁的杀人。
杀人是不对的,不对的。她应该为卫初宴积德,不行的,不能。
周身缭绕着骇人的戾气,赵寂极力压制着沾染血腥的冲动,高沐恩有一次不小心瞥见她阴沉的脸色,以他血雨里走过的经历,都被骇的退后了一步,好在太医一直不敢直视天颜,否则又要吓软一个。
赵寂对此浑然不觉,她只一心一意地守着卫初宴,连眼睛都很少眨,一夜、一日、又一夜,太医换了两班,第三日的时候,赵寂见卫初宴的状态实在平稳,只是一直不醒来,这才肯放太医去寝宫外,自己则仍然守在那里,不停同卫初宴说着话。
“我不懂……你为什么会自杀呢?难道与我亲近,就这么令你不能忍受吗?可是那几天你分明不是这样的,你也会情不自禁、也会冲动,若抛开我们彼此的身份,难道我们之间,吃亏的不是我吗?”
几日未睡,赵寂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卫初宴自杀的时候她没哭,抢救卫初宴的时候她也没哭,有旁人在,她帝王的尊严不允许她示弱,在这个时候,终于有眼泪自她眼睛里滑落,她对此毫无所觉,仍然怔怔地看着卫初宴,好似看着自己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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