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而去不可追,但是眼下的事情还是可以切实地把握在手里的,怀着莫名的愧疚感和补偿的心思,杜云歌是下了决心要把她能力范围内的好东西都给薛书雁了,别说区区一个副门主之位,就像她自己说过的那样,哪怕薛书雁想要做妙音门门主,她也会即刻将这个位置拱手相让的。
薛书雁自然也知道这个名号的重要性。她轻轻握住了杜云歌不小心挡在了黄历上的指尖,把她的手往外挪了一挪,好看清这一天究竟如何、是不是个真真难得的好日子。
杜云歌的手一看就不是惯拿刀兵的手,养尊处优得半点茧都没看有,指尖更是娇美得如同初春桃花般令人一看就要心生怜惜,恰到好处的浅淡的粉色就那样均匀地铺陈在细腻的指尖,多一分则过于小女人情态了,可是减一分又会太过苍白,光看这手就知道它的主人也必然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而当这双手被薛书雁这样的武学水准明显高出杜云歌不止一截的人握在手里的时候,便有了种一人把另一人完全压制在下面的、尽数倾压了下去一样的美感了。
杜云歌自打从何蓁蓁手下死过一次之后,就对这样的直接的身体接触有点心理阴影了,以至于她就算是跟薛书雁亲近也只是拉住她的薛师姐的袖子而已,像这样亲近的接触难免会让人有点害怕,更何况做出这个动作的还是薛书雁这样恨不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呢?
只不过薛书雁在杜云歌的心里的地位还是跟他人不一样的,一个拼着自己走火入魔、九死一生,都要在讨不到半点好处的前提下来接她魂归故里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害她的。因此杜云歌在被薛书雁拢住了指尖之后,也只是轻微地挣脱了一下,发现没什么用之后也就放弃了挣扎,任由薛书雁握住了她的指尖这个对习武之人来说委实过分敏感的地方。
她的微微发凉的指尖被握进薛书雁温暖的掌心里的时候,杜云歌轻轻打了个哆嗦,因为薛书雁的手上的茧子虽然不算粗粝,但是和她这么细嫩的皮肤摩擦的时候,还是有点痒的,麻痒之外更是有种相当微妙的、酥酥的意思,简直像是小火苗一样,从她们双手交握的地方一路烧进心里,烧成了熊熊的燎原大火,烧得人头脑一阵发昏,什么都做不得、也想不得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明明都看完了黄历,到头来薛书雁也没把手撒开,就这样一直松松地握着杜云歌的指尖,反正她看账本的时候还有凤城春在旁边拿着笔写写画画地引导着呢,用不着自己动手也没啥——
直到秋月满突然发出的一声相当情真意切的惨叫打破了这过分亲密的氛围:“天爷啊——!秦淮的这帮忘本玩意儿!崽种哇!”
秋月满这一声叫得那是一个气吞山河气贯长虹,直接吓得杜云歌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连带着也把自己的指尖从薛书雁的手中挣开来了:“怎么了,秋护法?”
此时议事厅内众人的目光也全都聚集在了秋月满的身上。秋月满双手抖得活像被人挑断了手筋似的,抖抖索索地拈着个账本的封皮把它提了起来,那张圆乎乎的、相当讨喜的脸上眼下的表情说上一句“杀气腾腾”都不为过:
“……门主,虽然很是丢脸,但此事不得不禀。”
“金陵秦淮那边的账,真的有大问题啊!”
杜云歌仔细想了一下才惊觉为什么秋月满如此失态。妙音门的生意遍天下,有人曾经开玩笑也似的说过,“就没有她们不能掺和进一脚去的生意”,柴米油盐酱醋茶,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美酒美食,吃穿住行耕种租赁,每行每业都有妙音门的身影。诸多行业由十二舵主总领,十二舵主都是从四护法手下出去的得力弟子,而负责金陵秦淮那边的账的人,恰恰就是秋护法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这就很尴尬了。
杜云歌决定先不追查秋月满的失职之罪,因为看秋月满的那个心疼至极的神色,她竟然难受得比杜云歌这个私人财产直接收到了侵犯的人看上去还要惨一点,活像被秦淮那边的舵主私吞了的是她的私房而不是杜云歌的私房一样,而且眼下她已经不是拿着账本的手在抖了,是整个人都抖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气得:
“这这这……这得一年少了至少三万两白花花的心肝宝贝雪花银啊!”
饶是杜云歌对钱财什么的不上心,这个数目一出来,她也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和难以置信:
她可万万没想到,这么一查账竟然能查出这么大的一个亏空来!再者,金陵秦淮那边的这帮人……是怎么做到在秋月满这种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人手下做了这么多年的假的?!
像是看出了杜云歌的疑惑之情,薛书雁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句:
“那是秦淮的账,细细查的话很尴尬的。”
杜云歌还真不知道秦淮那边的账本名目能有多尴尬,便从秋月满的手中接过了账本,一看之下就什么都明白了,光看上面的标着诸如“赎身钱”、“花酒钱”等各种名目的进账,杜云歌就觉得手里捧着的不是账本,而是一个烧得烫手的暖炉,便匆匆丢下了账本,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了:
“既……既是如此,秋护法一时疏忽之下没能查清……也算、算不得玩忽职守。”
秋月满好容易冷静下来了一点,为杜云歌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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