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歌赶紧补充道:“我们一开始是在练剑的,没有偷懒。只是后来一起往门外走的时候,闲谈间突然说起了妙音门的开山门主所擅长的那一手天魔妙音般的琴法,我好奇心一起,就想拉着师姐去试一下……可是没能想到那琴声委实难听得很,让人心神大乱不说,且在我撤手的当口,七根琴弦便齐齐裂断了,师姐为了护着我的手才被那琴弦伤到的。”
凤城春心下暗暗一惊。习武堂里的东西是她和云暗雪一手置办的,当时还是个年轻姑娘的秋月满真是在卡着花销的极限最低点在往外掏银子,果真应了那句话“越有钱的就越吝啬”,哪怕花的不是她的钱而是妙音门的钱,秋月满也精打细算得活像多往外掏个一文钱就能要了她的命似的。妙音门能够有今日的基业,除去各地的十二舵主善于经营之外,像个过冬仓鼠一样不断囤东西的秋月满也功不可没。
习武堂里的东西当年样样买的都是顶好的,买好后共计开销六万白银,但是之前秋月满在凤城春云暗雪两人下山前往外批的钱是六万零一百一十两,可以说是事前诸葛,精确到了极致了。多出来的一百多两零头就是云暗雪和凤城春的路费,等两人把这堆兵器搬了回来之后共计还剩不到十文钱,凤城春又在山脚下给还是个小娃娃的杜云歌买了根糖葫芦,最后不多不少,刚刚好地剩了一文——这一文钱最后还被秋月满拿走了,洗干净之后包在了饺子里,刚好让外出置办武器的凤城春和云暗雪赶得上吃一碗热气腾腾的藏着钱的富贵饺子过年。从此全妙音门上下对秋月满佩服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再也没人敢从这只看上去圆乎乎的、和和气气的铁公鸡身上揪半根毛下来。
因为当初买的东西好,所以这么些年来也就是零零碎碎地换些太常用的、被消耗掉了的东西就是,六万白银里倒有相当一部分开销花在了那把飞瀑连珠上,习武堂里的那把用来练习琴中剑的古琴虽然说不是很破,但终归也不过是寻常货色,毕竟在琴中剑这一门算是相当偏门的武艺中,最关键的能伤到人的不是琴,而是剑。
换而言之,如果杜云歌用那么普通的一把琴都能够演奏出如她所说的那样“令人心神大乱”的乐曲的话,那岂不是她真的有望在这条路上精进几分?
于是凤城春便一叠声地催着杜云歌和薛书雁去把飞瀑连珠拿出来弹一弹,当然还是杜云歌弹,薛书雁在旁边护法:
“用的是那么烂的一把琴都有如此奇效,那换作绝代第一琴又如何?”
然而当杜云歌像之前一样,将内力灌注在指尖激荡琴弦弹完一整首江南小调的时候,却又没有了之前的那种让人气血翻涌、烦闷欲呕的感觉。凤城春心想,莫不是这能够伤到人的琴音必须用平平无奇的古琴奏出,所以用这把好琴就没那个效果了?
正在她们猜测的时候,薛书雁开口了:
“云歌,你暂且只弹那一个音试试。”
杜云歌向来对薛书雁的话很听的,于是她话音刚落,杜云歌就循着记忆里的今晨的那个音,在这把飞瀑连珠上奏响了那一声让人听了就想掀翻周围一切能够掀翻的东西的琴音:
“铮——”
凤城春只觉胸口猛然一滞,就好像被人用千斤的大锤猛地来了个当头一击,头晕眼花,气血翻涌,对她这样内力修为低一些的人来说,这已经不是区区的心烦意乱的地步了,是真真切切的能让人气血行岔的要命的声音!
幸好杜云歌弹完这一声之后就再没了下文,只是把双手放在琴弦上,等着所有的震动都停了下来之后才缓缓让双手离弦,以免像之前那样毁了一把举世无双的好琴。然而即便如此,她的双手在离开了飞瀑连珠的琴弦之后,原本已经没有了任何颤动的琴弦也突然像是失去了最后的一点支撑着平衡的东西似的,极大幅度地晃动了起来,幸好没有像今晨的那把的琴一样琴弦齐齐裂断。
凤城春踉踉跄跄地扶着桌子后退了几步,看向杜云歌的眼神中便多了几分释然的、欣慰的笑意,待气血平复后缓缓道:
“门主若真能学到天魔妙音……我来日九泉之下也能瞑目,可以毫无愧心、抬头挺胸地去见你的母亲了。”
凤城春不愧是看过所有门派的藏书和书单子的人,简略一想就知道杜云歌应该去哪里求得琴法上的精进:
“我记得峨眉派藏有我妙音门的初代门主亲手谱写的琴谱一本。当年妙音门初代门主把琴谱托付给峨眉派的时候曾经说过,不是妙音门门主亲至就不能交出琴谱,所以我当年没能看到这玩意儿;峨眉掌门也说了,必须要门主亲自过去才能完璧归赵,所以就算是我,也只知道有本妙音门的琴谱藏在峨眉。但是这么多年来也没个门主能练成天魔妙音,自然也犯不着专门为自己学不会的东西下山去讨,可门主都在没有琴谱的前提下自通了天魔妙音,那就是时候下山去走一趟了。”
“练武一事宜早不宜迟,恰巧今个儿是适合出行的好日子,要不门主和书雁今天就下山吧。”
凤城春是辽东人,即便离开了故土多年,这说走就走说干就干的性子也没有被江南这边的柔缓的水乡气息给削减几分,惊得杜云歌差点儿没跳起来:
“现在就走?”这也太快了吧?!
凤城春和薛书雁略微一对视,薛书雁便点了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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