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选择剑走偏锋的易容方式的话也不是不行, 那就是通过直接从别人的脸上拓一张面具下来戴在自己的脸上,这样制成的面具不仅逼真得很, 而且还造价低廉, 只要每次佩戴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也不会脱落, 除去对面皮的损伤有点大、每次戴完面具都要精心保养一番之外, 堪称完美。
但是问题出就出在这个后续的保养上。在这一系列繁琐的保养程序中, 仅一味新鲜的羊初乳便很难求了,要是没有了这味羊初乳,那戴这样的面具不出三次就要毁容的, 可羊初乳这东西哪怕在胡人那边也金贵得很,怎么可能卖给素来和他们不和的汉人呢?更别说这羊初乳还要一用就是三个月起了。
也就是说从理论上来讲, 眼下敢戴这种面具的, 要么是财大气粗、家大业大的望族子弟, 要么就是胡人他们自己。但是如果真的有能养得起这么多羊来取羊初乳的大户,那他们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家里的人去学这种邪门歪道的玩意儿呢?即便是不以易容为惮的江湖人士,能达到如此有钱的地步的人也寥寥,哪怕是生意做得五湖四海无人不晓、据说还有藏宝图的妙音门,也只不过能勉强负担得起这巨大的开销而已。
在种种条件的限制下,几乎已经可以断言,如果真的有人用这种短效的、但是见效快又花费巨大的易容办法来改头换面的话,那么这个人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是个胡人了。
秦珊珊哼着小曲儿,踮起脚伸长手臂,从这株腊梅树的最顶端折了一枝开得正好的红梅,美滋滋地往大堂赶去。她心里都谋划好了,如果薛书雁不在的话,她送完花就正好可以把杜云歌拐走,虽然这样的可能性不太大就是了;如果薛书雁在,那也无伤大雅,反正她的轻功可是她的师父亲口说过的天下第一,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追得上她,她白天找不到下手的机会,那夜深人静的晚上也找不到么?
果不其然,等到她带着这枝腊梅来到天在水的大堂的时候,薛书雁果然还呆在杜云歌的身边,瞧她那个粘人的架势,要是不把那明显异于中原人的眉目露出来的话,谁会相信这就是堂堂妙音门的大师姐呢?
正在这时,杜云歌也看见了她,便招了招手叫她过去,然而也没敢让她离自己太近,小声道:
“你莫要怪我师姐,我是真的……不习惯和外人离得太近。”
秦珊珊刚刚还在美得冒泡呢,心想终于又和云歌离得这么近啦,真是好生开心,结果杜云歌这一说话,可算是把她从跟薛书雁一脉相承的自我脑补里给拽了出来。秦珊珊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她现在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天在水的姑娘,而不是什么秦淮花魁和峨眉弟子,更不是——
杜云歌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呢,秦珊珊清了清嗓子低眉顺眼地回答道:
“有劳门主挂念,我不是什么小肚鸡肠之人,早就忘了这码子事啦。”
她边说话,边把手头的梅花递给了杜云歌,问道:
“门主喜欢这个么?把它放在蓄满了清水的白瓷梅瓶里,摆在多宝架上的时候定然又风雅又好看得很。我觉得门主定会喜欢,便为门主攀折了来。”
杜云歌接过花枝,细细端详了一番之后答道:“自然是喜欢的,只是我看着这花,倒不像是生长在外面的天地下的,倒像是养在花房里的。”
秦珊珊一惊,笑道:“真不愧是门主,一眼就能认出来。不错,这正是我天在水的花房里折来的梅花,可门主是怎么认出来的呢?”
“腊梅是花中四君子之一,又是岁寒三友,长在暖房里从没经过风吹雨打、更是连丁点儿的霜雪都没经过的,自然和外面的那些愈寒愈美、愈冷愈艳的同族不一样着呢。”杜云歌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下开得正好的花枝,便有一朵红梅颤巍巍地从枝头掉落了下来,恰巧落入了她的掌心。
她把这朵梅花拢在掌心里,那极为娇艳的红色和她微微带着点粉色的白皙又细嫩的掌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像是在茫茫无垠的雪地里突然见了位穿着正红的大氅、立在梅树下的美人一样,一见便使人有心驰神荡之感了。尤其是当杜云歌抬起眼,目光下意识地追逐到了薛书雁所在的位置之后才含笑说话的模样,真是让秦珊珊看得眼里冒火心里滴血,只恨自己不是那个万年没什么多余表情的冰山脸,享受不到这个待遇:
“我师姐近年来给我移了棵梅树,就在我们忘忧山的习武堂门口呢。”
“要是哪天你成了秦淮的舵主,年末前来对账和领回执的时候,你来找我,我便指给你看。”
幸好秦珊珊的自制力到位,否则的话她肯定就要脱口而出“门主要是跟我走,别说一棵梅树了,就算是十棵百棵一园子的,只要你对我笑笑,我就全都给你移过来”。然而薛书雁冰冷的眼神已经扫过来了,秦珊珊对此是不怕的,但是她眼下可不是秦珊珊,而是个普通的天在水的姑娘,自然要怕一下的,便赶忙行礼告退了。
临离开大堂前,秦珊珊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看了杜云歌最后一眼,想道,如此美人,即便今晚去拐的时候还能再见,可是夜间的美人终归是夜间的,白日里的执花美人是白日里的,各有各的美,错过了哪一样都不好。尤其是这执花美人,当真是人间绝色,看一眼少一眼,自然要多看看、大饱眼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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