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只有杜云歌和薛书雁让别人没话说的份,今天这两人可着实体验了一把被噎回来的感觉了。钟琴眼见着两人无话可说,便放声一笑,随即猛地扑在地上,在门槛边上端端正正、半分折扣也不打地对着杜云歌连磕了仨大响头,那声音实诚得让逢年过节都要去祭拜杜婵娟牌位的杜云歌立刻就感觉到了熟悉的脑门疼。
果不其然,等钟琴抬起头来之后,她的额头上便多了块鸡蛋大小的红斑。然而她却好似没有感觉到什么一样,对杜云歌道:
“多谢门主愿伸手搭救。只是我眼下已经是病体残躯了,就算一心想要报效门主,怕是也找不到能用到我的地方。”
“惟愿来生结草衔环,涌泉相报,到时候再好生谢过门主的大恩大德罢!”
说完,也不等杜云歌再说些什么,钟琴便踉踉跄跄扶着楼梯扶手走下去了。杜云歌和薛书雁看着她离去之后,互相看了眼对方,杜云歌便道:
“师姐,我们这就去外坊如何?”
薛书雁本来想让杜云歌好生歇息一下的来着,因为半夜未眠,杜云歌的眼下已经出现了两抹淡淡的青黛色;杜云歌本来就生得肤若凝脂,便愈发显得她恹恹的,有种神思不属的病中美人的娇弱感了;但是杜云歌也只是看起来气色不太好而已,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严重,便抢先一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
“我是真不想跟何家庄庄主一同呆在锦城里,总感觉她要搞点什么不好的事情出来,我心慌得很。”
薛书雁略一点头:“既是如此,我们快些查探完毕便走,免得夜长梦多。”
两人一合计,便匆匆用冷水洗了把脸,一同联袂往外坊去了。
外坊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人家的聚集地。三教九流牛鬼蛇神的什么都有,不过这里的人虽是末流,却倒格外长眼色,一看见杜云歌和薛书雁两人腰间佩着的长剑之后,便匆匆把目光收了回来,就好像再多看一眼就要被活生生剜出眼珠子来一样。
杜云歌生来就在忘忧山上锦衣玉食地娇养着,几乎就没怎么跟这种人打过交道,薛书雁便为她解释道:
“正因为他们是末等人,没什么靠山,所以日常行事便要格外小心。”
“偶尔遇见个贵人的话,或许还会缠上去赖皮几分,想讹几个钱使唤,毕竟贵人们自恃身份,又居高位,要怡情养性以修身,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的;但是如果遇见咱们这样‘以武犯禁’的习江湖人,若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徒,是不会有人愿意来纠缠的。”
两人好容易才打听到了昔日在云二姑娘的帮助下起家、可后来她一死家便败落了下去的夫家所在地。给他们指路的人收了两人的银子之后当即便用牙一咬,确定是真的银子之后便乐了个眉开眼笑,忙不迭地给两人指路:
“看见最尽头的那个小破屋了没有?那就是。”
杜云歌当即便皱起了眉。她看的正儿八经的武学典籍不多,对乱七八糟的看着解闷的东西倒颇有心得:“最尽头?这风水不太好吧。”
“嘿,可不是嘛。”指路人砸了咂嘴:“不过姑娘想想啊,像这种天天酗酒赌博打老婆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之前能在那里买得起大宅子,还不是因为云二姑娘开源节流,持家有方?这不,云二姑娘一死,她夫家便连个房子都保不住了,不是废物还能是什么呢?”
“废物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儿就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讲究什么风水呢?”
此时,一旁有人发现杜云歌她们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眼看着这人只是给杜云歌她们指了路便有钱拿,心里痒痒得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钱财当头,也就顾不得什么当年重案的罪人了,赶紧过来补充道:
“要我说,他现在能有这么个小破房子还是因为他女儿看顾着钱呢。这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能有这么个好老婆和好姑娘?”
“只可惜这姑娘命不好。”旁边又凑过来了个衣着稍微整齐干净一些、眉目间都是落拓匪气的络腮胡大汉。他看了看杜云歌和薛书雁腰侧的长剑,终于开口道:
“两位姑娘既然都是江湖人士,那一定听说过‘要为天下女子做主’的妙音门吧?”
“那小女孩过得是真的惨。既要给她爹看钱,好防着他一不小心就把家里的钱全都拿去喝酒和赌博;又要在她爹醉醺醺回家的时候挨打,上次我看见了,小女孩就是开门的时候动作慢了一点而已,当场就被迎胸一脚踹飞出去了。”
“别人家的小姑娘就算不是小千金,至少也能吃饱穿暖的,可是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没了娘,爹又靠不住,这样下去迟早要被活生生磋磨死不可!”
“所以……”这新来的络腮胡大汉一口气说了一大串,间或偷看一下两人的脸色,生怕她们听烦了便拔腿就走,好在杜云歌竟然耐心把他的话给听完了:
“两位姑娘要是行走江湖,能看见妙音门的人的话,就帮忙传个话?”
杜云歌奇道:“你们就没试着去妙音门的铺子里求救?”
这话一出,络腮胡大汉便立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了,忿忿道:“自然去了!然而不管妙音门的人去多少次,那畜生都用一句‘天大地大生养之恩最大’把那些人给堵了回去,也不看看他自己这些年来到底都给了这孩子什么生养之恩!就算有,也全都早早抹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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