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棠对上她忽然意味深长的眼睛,涮碗的动作缓了下来。段汀栖这话的意思应该不是出去找乐子和消磨时间的那种“溜达”,因为这人对一切和酒有关的场子其实并不感兴趣,平时甚至是有些不大耐烦的。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段汀栖虽然时常带她外出吃饭调剂,但一次都没上赶过酒场。
“你下午回来那会儿就想去了吧?”余棠忽然开口问。
段汀栖淡定地嗯了声,视线看着外面:“下午那会儿有条‘尾巴’一直盯着,不方便。”
余棠看看她点点头,放下碗冲了冲手。
她这会儿又觉着,跟段汀栖这个人还是有那么点契合的,至少没到有壁的程度。
她们下午那会儿出章家巷后,确实是又被跟了一路——好像每次有什么事情发生,余棠但凡露出点可能插手的苗头,她就会被莫名盯上。
段汀栖这时忽然看了余棠一眼,转身牵起她的手,抽过干毛巾擦了擦,似有若无地打岔道:“你要是老被人这么觊觎着真不行……啧,我会来两个打一双的。”
余棠虽然没说话,但非常“捧场”地轻笑了一声,段汀栖观察着她的脸,忍不住什么声都没做地摸了两下——又趁机占了便宜。
“……”眼看她擦个手都擦个没完,余棠接过毛巾,三两下抹完后自己搭了回去,“你知道地方在哪儿了?”
她指的是李晓斌的坠楼的地方,段汀栖从篮子里拿过护手霜,点点头。
李晓斌是个外乡客,没有固定的居所,也没有什么真正相熟的朋友同事。棣花每天都有这样的人没有存在地来来往往,不打招呼地死了活了——一个在大城市混不下去的打工仔疑似跳楼自杀,这事不说警方压消息,本来也没在同城引起多大水花,连一向热爱拍地沟油的媒体都不感兴趣地提了一嘴后就收工了。
而李晓斌不管是自杀他杀,选择那个地方坠楼肯定是有点原因的,哪怕只是刚好浑浑噩噩走到哪栋楼爬上去跳下来了,也能从那个地方看看他之前从哪儿来,在干什么。
余棠想着难怪段汀栖下午在跟吴越说话那会儿,就一直低头摆弄了好几次手机,这人平时没这个习惯,一直是给“人均日使用手机时长数据”拖后腿的。
护手霜刚抹好,外面就响起了非常细微的汽车引擎声,要不是听力格外敏锐,基本上都听不到,不影响睡眠——段汀栖竟然刚刚就让人送了辆车过来,这车安的是雪地轮胎,还加装了防滑链条。
“段总,需要司机吗?”一个颜正条顺的西装男从车上跳了下来,大雪天也非常具有助理的品格,头发都盘得油光瓦亮,正是段家专门给段汀栖聘的“生活老妈子”。
段汀栖挑剔地自上而下刮了他两眼,好像有点嫌弃对方身上浓郁的男士古龙水香味,撩手接过车门,“不用了,你回去吧。”
助理:“……”他就是顺嘴问一句,段汀栖以前每次额外召唤时,都是要司机伺候的。
而且车都被征用了,他怎么回?
“那能捎我到小区门口吗,段总。”助理很快看了眼余棠,好声好气地给段汀栖敬出个笑脸。
段汀栖敬谢不敏,冷酷地把余棠装上车后就一升车窗:“不能,你太香了,自己走出去。”
话落,雪地“小纳瑞”不打招呼地从助理面前扬长而去。
“……”不知道现在索性进去跟老段总辞职合不合适。
车内非常暖,段汀栖也开得很平稳,除了鼻尖确实有些过于风骚浓郁的古龙水味,这辆车无可挑剔。也说明段汀栖平时随便找辆车用是件很简单的事,但这人当初就愣是让余棠用江鲤的狂野越野送了一个月,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怪纡尊降贵的——
余棠正想着,段汀栖把车停在小区门口,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一瓶澳梅味的香水,四下乱七八糟地狂喷一通,愣是把骚里骚气的古龙水味给盖了过去。
她淡定地做完这一切,还不忘给自己身上香喷喷地擦了两下,这才继续把车开了起来。
全程旁观的余棠:“……”
“李晓斌坠楼的是什么地方?”她无言以对了一会儿后问。
“一个……啧,怎么说,底下是个类似小酒吧和KTV的小型会所,三层楼往上是介于酒店和宾馆之类的营业房,规模都不大。”段汀栖漫不经心的,“地方也不怎么规整,在棣花的老汽车站旁边,到了你就知道了。”
老汽车站?余棠把这几个字在嘴里过了一遍,然后想了想:“是宾馆和酒店的话,或许是李晓斌在出租房被严打之后,凑巧临时在那儿住了一两晚——也可能是那个地方,本来就很特殊。”
段汀栖轻轻笑了一声,很快偏头看了余棠一眼:“我比较倾向于——后者。”
前者代表着李晓斌是因为先想死,才随机坠在了那儿,而后者则意味着正是那个地方的存在,李晓斌才会被安排死在那儿。
余棠看着段汀栖挑挑眉,倒也没问她是怎么倾向的。毕竟要是倾向于前者,她们也就根本没有去那里溜达的必要了。
不到二十分钟,段汀栖就把车停在了一片老旧城区的街口——旁边一大排灯牌在头顶闪得花红柳绿,流动红薯车上飘来浓郁的香甜,“敬业”的服务人员冒着寒冷在楼门吆喝客人,除此之外,一些私家车和套牌的黑出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等着拉几个零星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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