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余中松了一口气,火云的脸却更黑了,几乎没了肉色,段小楼甚至看到他嘴角抽了抽。
“怎么,莫不是大师嫌弃这里简陋,需要另外建一座法坛才肯讲经?”罗笙眯起了眼睛,笑呵呵得看着火云。
“这倒不是,只不过不知殿下想听什么经法……”
“噢,大师莫要误会了,今日讲经,主要是说给余公子来听的,您看余公子若要修身养性,应当研习何种心法?”
“余公子年少轻狂,乃是心性修为不足,理当聆听《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所谓空不异色色不异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从前有个一个地主……”
火云大师开始还有些尴尬,后面将其佛法来渐入佳境,面色正常了许多,扬手说起佛经里的故事,几乎是唾沫横飞满目深情,听得段小楼趴在罗笙怀里笑得浑身发抖,一边努力憋着笑一边看向罗笙,却见对方满目淡然,嘴角微微牵起,似有几分笑意,面容平静,仿佛沐浴在佛光普照之下,满心虔诚,段小楼简直要怀疑在自己身上捏来捏去的那只手是不是她的。
唐王向来耐性奇佳,一坐四五个时辰都稳稳当当,安安静静面带微笑要听大师宣扬佛法,对方只能一刻不停地说。
那边火云大师声泪俱下的说着佛法,这边余中听得连连点头,汗水和泪水糊成一边,不停用袖子擦着,濡湿一片绸布,余家的人站在楼下,上也不敢上,退也不敢退。
段小楼瞧着眼前这处好戏,笑憋笑憋得满脸通红,眼睛都浸出了泪水,罗笙伸手给她擦着泪水道,“果真是佛法无边,感人肺腑。”
段小楼只想问一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面带微笑听他们说这些瞎话演这出大戏的?
这边主座上却是面带微笑,口角含笑,看着火云大师的眼神里竟然有几分崇拜之情。闹得火云大师几度停下来,结果一看唐王的表情又立刻挥舞起手来继续宣扬佛法,余中从头到尾低着头,偶尔抬眼看到唐王又立刻低下去,段小楼觉得他迟早脖子要断。
这种情况一直到余年匆匆赶来,几乎是爬上楼梯,对着唐王就跪地磕头,“殿下恕罪,都怪小人教导无方,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高抬贵手,饶了小儿,日后草民一定好生教导,再不让他胡作非为……”
余年一来,火云也停了宣扬佛法,一双眼睛露出凶色,却又立刻收拢起来,双手合十站到一旁,念一声“阿弥陀佛”。
“余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我想少公子听了火云大师讲授佛法,一定大有裨益,日后行事,定会有所改善。”罗笙说话时,两眼紧盯余年,余年微微佝偻着脊背,却依然站得稳稳的,再三与唐王保证,日后余中行事定然向善。
这边余年带着余中和一群家丁退下,临走朝火云大师看了一眼,却是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转身领着自家孩子走了,徒留火云大师欲语还休,伸出来的手不知作何姿势。
这边有女子捧茶上来,罗笙接过,揭开茶盖一指让人也给火云大师上茶,段小楼却是看着那捧茶人吃惊,这分明是天龙帮的三龙头之一,沈霁云!怎么会出现在醉仙楼打扮成婢女模样?
那边沈霁云却是盈盈一点头,转身从小厮举着的托盘里取出茶盏,双手捧着递到火云和尚跟前,连段小楼都能看出火云和尚两眼放光的盯着沈霁云,沈霁云安安静静退到了一旁,对着露骨的目光什么都不说。
“火云大师远道而来,可惜驿站已经住满,委屈大师在此处将就一下。”罗笙饮罢茶水,淡淡嘱咐了一句,也不等答话,径直起身下楼。
瞧着罗笙脸色不对,段小楼赶忙跟了上去,亲卫队执刀跟随,却是下楼听到“哐噹”一声巨响,似整间房子都晃荡了一下,回头去看,只见二楼冒出来一截雪白的尖刃到栏杆外,照着日光十分刺眼。
刀刃映着日光,刺到目眩神离,却也只是片刻,楼上打斗声又起。
段小楼回过头来,却见罗笙已经走下了楼梯,后面的亲卫队紧紧跟随,立刻迈开腿并步走到罗笙身旁,抓着罗笙一只胳膊道,“你是要他死在这里?”
“自然不是,这里是酒楼,在此行凶依律是要处斩的。”罗笙任由段小楼挽着手臂,心情不错的抓着段小楼一只手,笑呵呵得往外走去。
“那我大哥他们……”段青和沈霁云一起出手,是什么意思?方才的招式,只有一截剑尖,她却知道,这就是大哥的手笔。段青的剑,从来快而亮,传说曾有人被长剑晃到了眼,直接毙命。
“有些话要问问他罢了。”罗笙没有回头,事情既然交代下去了,那么她就只看结果,看余中的结果,看火云的结果。
几乎在唐王离去的同时,火云发现了异常,身体居然开始乏力疲倦,这绝不该是他会出现的情况,自幼勤学苦练,不管是外加功夫还是内力,都已罕逢敌手,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下了药。
然而一路走来,他只喝了刚才的一碗茶。
猛然抬头去看那捧茶的女子,却见年轻姑娘脸上挂着阴柔诡谲的笑容,不符合年级的阴沉,瞬间将内力灌注袈裟打过去。
就在女子转身躲到柱子后面,鼓胀的袈裟裹挟着罡气直接打上了直径两尺的柱子,将缠着麻绳抹着泥灰刷了红漆的柱子直接拍烂,一时间烟尘滚滚。此时段青长剑已到,直直刺向大开的前襟,火云来不及换手,将余力未去的右手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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