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起来吧。”天子用手背遮着嘴唇发笑,一挥手免除了段小楼的跪拜。
“哦……”段小楼顿了一下居然就准备直接起身了,还是罗笙在旁补了一句,“还不快谢谢皇兄?”
这才终于想磕个头说到,“谢谢陛下。”
显然是吓狠了,额头砸在地上“砰”的一下,本来要回客座的罗笙又折了回来扶着段小楼起身,果然段小楼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拽住了罗笙的袖子,整个人都躲到了她身后。
“到底怎么了?”段小楼可不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就算见着皇帝也不该被吓成这样,果然,段小楼心虚得抬眼看了看主座上的帝王。
“刚刚我们在城里见了一面。”天子心情极好,说话时摸着自己油光闪亮的小胡子,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一手掏出刚才的鎏金簪子递过来,“我还特地准备了件礼物送给她呢,你瞧瞧怎样。”
罗笙顺手接过了簪子,打量了一下确实不错,转头一看将整张脸埋在自己身上的段小楼,听到小姑娘憋着嗓子说到,“我不知道他就是……刚才没敢要……”
“是啊,刚刚在路上,我们还见过一次。”
段小楼低着头闷闷往罗笙身上一撞。
“哦?”罗笙瞥了一眼自家皇兄沾满黄泥的鞋子,看样子也是和段小楼有关,此刻皇帝一脸兴致勃勃的盯着两人,期待着罗笙再说些什么。
“那,我代她向皇兄赔个不是?”罗笙转头看回去,脸上倒是没什么大表情。
“哈哈,不用啦。”
“既然皇兄都说不用了,小楼,你快下去吧。”罗笙拍了拍段小楼的肩膀,算是将人送了出去。
“哎呀哎呀,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当着我的面这样护着她,我又不至于真把她怎么样。”天子兴致勃勃地盯着罗笙,一年未见,这个妹妹似乎连性格都变了许多,换做往常,绝不会为了个女子在他跟前自作主张。
“皇兄也不要再逗她了。”只是鞋子沾了泥,当今天子也非气量狭窄之人,只是性格恶劣想必又是想看她二人的笑话。“皇兄这趟来,莫非只是出来散心的?”
“散心呢,也是其中之一。”皇帝收起了折扇,慢悠悠的说到,“妹妹啊,朝中没有你,朕这颗心都快碎了。”
“徐冲和方继仁都已收拾妥当,臣妹无知,放眼天下还有谁让皇兄如此费心?”
“这天底下啊,北方旱灾,几十万人的生计都是问题啊……”皇帝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你说朝廷里,派谁去救灾才能让朕放心呢?”
“既然是救灾,需所派官员明达聪慧,灵活对待灾区各种情况,同时也要性格刚正,不畏地方强权……皇兄看谢明如何?”
“哦?谢明?我以为你会推周道恒或者祝允和。”帝王来了兴趣,坐正了看向蹙眉沉思的罗笙。
“周道恒官阶一般,又出身平民,在朝中无所依靠,地方官员未必会听命于他,而且……而且我曾听闻他一餐耗费颇丰,早已忘了体恤百姓的心,至于祝允和,性格过于刚直,不懂规矩,未必能查出什么。”
“哈哈,还是你好呀,不偏不倚。”帝王靠在椅背上感慨了一句,“也只有你,能跟我说这些话。”
“皇兄……虽说我已离了京城,可是还有太子辅政。”
“这才是大问题!”说到此处,帝王连语气都变了,“子不类父!”
罗笙心中一惊,莫非又出了什么事?
“太子仁德宽厚,勤勉有加,必是治国贤君。”
“你啊……就知道给他说好话。”帝王嘴里说着责备的话,脸上却露出笑容来,“这回,让他去了北方。”
罗笙心下一凛,却并未说话。
“罗笙啊,跟我回去吧。”
被点名的罗笙抬起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犀利得像是一把刀,直直盯着当今圣上,微微张开的嘴闭合之后露出一个下撇的弧度,眯起的眼睛止不住的散发出隐隐怒意。
“米家的血脉,怎可流落山野?”帝王垂下眉,不为所动的补充道。
“皇兄,唐王已死,我再回去,不好交代吧?”如何面对满朝文武,如何面对天下百姓,唐王的死盛大而隆重,那是为了昭告天下人,也是为了彻底斩断“唐王”这个人的存在。
现如今回去,该如何解释?
“你回去,便只是米罗笙。”帝王叹了口气,罕见的露出几分落寞忧愁,向前走了两步,只给罗笙留一个背影。
“自从唐王离开,这朝堂上下,朕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罗笙盯着当今圣上的背影,昏黄的烛光之中,本该是万人之上金口玉言的帝王却显露一片萧瑟神态。
时隔一年又要回龙潭虎穴的京城 ,饶是罗笙心中也有几分担忧,只是这回没有自作主张,而是牵着段小楼的手说道,“要么,你先回青虹山庄?”
“不要!”一晚上都没什么精神的段小楼这一声果断干脆,颇有些削金断玉的味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这辈子就是死也不要和你分开!”
“噗……”罗笙看着段小楼一脸的决绝反倒是笑了出来,伸手抚摸着段小楼的头发,将鬓边一缕碎发别回耳后,淡淡说道,“原先你不是怎么都不愿意去京城么。”
“原先是原先。”段小楼声音小了下来,“再说,要是和你分开了,我都不知道你是生是死,你可叫我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