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个头发花了三个多小时,等洗完了,俞轻寒的裤子也差不多报废了,不过萧桐身上没湿一点儿,她擦干净手,把萧桐抱回病床上,拿了吹风机给萧桐吹头发,就在这时候,陈落正好来查房了。
“哟,裤子都湿了?玩儿什么呢?”陈落穿着白大褂,拿着板夹,口袋上还别着一支钢笔,板夹上的记录本已经翻过去几页,看样子是刚从别的病房过来。
她一进门就看见裤子全湿透了的俞轻寒,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不过她的打扮实在太过正经斯文,以至于这话说出口,俞轻寒都不太确定她到底是正经疑问还是只是开了句黄腔而已。
“萧桐今天情绪有什么变化么?”陈落问。
“昨晚腿抽了一下筋儿,今早比平常早醒了半个钟头。”俞轻寒拿了个枕头放在萧桐背后给她靠着腰,吹风机开到最小档的暖风,离得远远的给她吹头发。
“可能是耐药性。”陈落在夹板上记录,“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迟早会慢性中毒,恐怕连神经都要受损。”
“那怎么办?能减少用量么?”
“现在都已经产生耐药性了,减少用量,她还能睡觉么?长期保持大脑高度兴奋更容易猝死。”陈落道,“如果你想让她早点解脱,这倒是个好办法。”
俞轻寒听到一个死字,心里一惊,吹风机差点没掉地上,“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办法倒有,就看你接不接受。”
“如果是让我说出那件事……”
“不是。”
不是?俞轻寒转头看她,“那你还有什么办法?”
陈落问:“你认识景行么?”
听到这个名字,俞轻寒的脸色难看起来,她不愿听到这个名字,重新转回去继续给萧桐吹头发,冷冷地问:“你提她做什么?”
“这么说就是认识了。”陈落微微一笑,“她想见萧桐。”
“不行。”俞轻寒一口回绝,“我不认为这个人会对萧桐的病情有任何帮助。”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万一她刺激萧桐的病情加重了怎么办?”俞轻寒反问。
陈落几乎笑出声来,讽刺道:“你天天在这儿刺激着,萧桐的病情都没加重,何况是一个对她好的景行?”
俞轻寒被她噎得没词儿,只好梗着脖子道:“不行就是不行,我绝对不会让萧桐见她。”
“好。”陈落点头,“那就让萧桐就这么下去好了,不过是继续加大镇定剂的用量么,反正镇定剂成瘾和慢性中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不吃不喝也没什么,有营养针吊着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俞小姐作为病人家属都不在意,我更没必要操心了。”
她停止记录,盖上钢笔笔帽,重新插回自己口袋里,无所谓道:“也是,或许现在的萧桐才更合俞小姐的心意,不拒绝也不反抗,跟个洋娃娃似的不会说话不会动,还挺漂亮的,就当玩过家家呗,玩个七八年的,等你玩腻了,萧桐也死了,正好死得干净,让你找新的洋娃娃,多好。”
俞轻寒低着头仔细给萧桐吹头发,神色如常,好像完全不受陈落言语的影响。
等到陈落转身准备离开,俞轻寒才问了一句:“你怎么认识景行的?”
陈落笑道:“你以为萧桐来我这儿治疗是谁带来的?”
俞轻寒了然。
当然了,萧桐朋友少得可怜,这么多年来走得近的也就一个景行,得了这种病,要不是景行带她过来,难道还是她自己过来看的不成?
俞轻寒道:“谁都可以,就是景行不行。”俞轻寒好不容易才把萧桐从景行手里抢了回来,怎么可能拱手再让回去?再说俞轻寒不是没见过景行和萧桐的相处模式,那么自然融洽,景行看萧桐的眼神都不对,那绝对不是看朋友的眼神,这会儿把萧桐推给景行,那自己的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
不行,绝对不行。
陈落看了眼俞轻寒,忽然有点明白萧桐怎么会到这步田地。陈落在医院里看尽世态炎凉,也没见过几个比俞轻寒更自私凉薄的人。
这样的人也有人为她死心塌地?
真是傻得可怜。
陈落走后,俞轻寒接着给萧桐吹头,一缕一缕吹干了,梳整齐,俞轻寒的裤子也干得差不多了,不过她还是重新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时坐在萧桐旁边,继续之前的大头贴话题。
“我让人把照片拿去重新扫描处理了,等处理好了再打一张出来,做成相框好不好?就摆在你床头。”
“对了,我还找到了从前你给我写的信呢。”
“你说你这人,一点情调也没有,好不容易写回信,开头就干巴巴的几个字:轻寒,见字如面,近来可安好……”
“……”俞轻寒拉着萧桐的手道,“这句也是骗你的。”
实际上俞轻寒看着那封信,都能想像出萧桐趴在桌前咬着笔头绞尽脑汁的模样,桌子上肯定还有揉成纸团堆成小山的废稿,也不知这个傻瓜憋了多久,才憋出那封信来。
俞轻寒只才坐了一会儿,闹铃就响了,于是她拍拍萧桐的脑袋,轻声道:“萧桐,该上厕所了。”
萧桐像机器人一样乖乖站起来,果真进了洗手间。
这是俞轻寒偶然发现的。
萧桐神智不清之后,尿湿过好几次裤子,还好在镇定剂的作用下,她睡得沉,俞轻寒就半夜悄悄给她裤子洗了,烘干了再换回去,萧桐没发现,也没再闹,后来俞轻寒就掐着时间带她上厕所,慢慢就成了习惯了,跟条件反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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