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俞轻寒自己倒写得极专注,豆大的汗珠从额上落下都恍若未觉,她桌上摆着的茶早就凉了,莫夕原倒了那杯残茶,给她换了白水,放在桌上,笑道:“难得见你这么认真的时候。”
俞轻寒右手微顿,宣纸上很快晕了墨痕,这一幅字也算是毁了,她本来就是写着玩的,倒也不甚在意,放下笔,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毛巾擦擦汗,也确实是渴了,端起茶盏,仰着脖子把莫夕原续的白水一饮而尽,才道:“夕原姐?你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
“我听我哥说了,莫伯伯明年正式退休,到时莫家的担子全部压在你肩上,这时候你怎么可能还有时间特地来看我,肯定是有什么事。”
“你现在倒是比从前聪明多了。”莫夕原笑着用指尖点了点桌上那幅写坏了的字,取笑她,“小时候不知道用功,现在后悔了?瞧瞧你这一手字写成什么样,方先生泉下有知,非气得活过来不可。”
“现在开始练也不晚。”俞轻寒为了写字,叫人把房间里多余的凳子桌椅都搬出去了,莫夕原来了没处坐,她又从阳台上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放在书桌对面让莫夕原坐下,“夕原姐,有事你直说,拐弯抹角耽误时间。”
“你一个闲人还怕耽误时间么?”莫夕原又取笑了她一句,才正正神色,亲自替俞轻寒收了纸笔,把自己带来的文件夹放在桌上,推到俞轻寒面前。
“这是什么?”俞轻寒疑惑地接过来,打开,只看了第一页,眼睛一暗,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夹,扔在桌上,脸色阴沉下来,“你在调查萧桐?”
莫夕原笑容不变,慢悠悠道:“小寒,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是在上榕县认识的萧桐,那么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份文件是怎么回事?”
俞轻寒板着脸道:“什么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没关系,我掰开了揉碎了一句一句说给你听。”莫夕原打开文件夹,看着材料念道:“萧桐,女,三十岁,江禹市人,父母不详,于199X年被人遗弃于江禹市阳光儿童福利院……”
“够了!”俞轻寒拍着桌子吼道,“萧桐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调查她干什么?”
“我只是想帮她。”莫夕原合上文件夹,“不止是帮她,也是帮你。”
莫夕原问:“小寒,萧桐在上榕县的档案是不是被你抹掉的?”
“无可奉告。”
“小寒,关于萧桐,你到底隐瞒了些什么?”
俞轻寒像被人踩着了似的跳起脚来,“那些事早就过去了!过去的为什么不能让它过去!为什么非得挖出来?再说了,这是萧桐的秘密,萧桐自己都不愿再说,你们凭什么刨根问底?打着为我好为她好的名义就可以做这样无耻的事么?你们有没有征求过萧桐的意见?如果萧桐不愿让这些事被第三个人知道呢?”
她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手里捏着茶盏,恨不得把它捏碎,眼睛死死盯着莫夕原,看得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俞轻寒虽然不着调,但这些话,每一句都敲在莫夕原心口上,振聋发聩。俞轻寒说的对,这是萧桐自己的事,如果萧桐真的不愿说,那么没有谁有资格去调查打听。
“我只是……想帮萧桐找到病因。”
“病因十年前就找到了。”俞轻寒冷笑,“找到了就有用么?萧桐现在还不是如此!”
“小寒……”
“莫夕原。”俞轻寒打断她,“如果那件事的确对萧桐的治疗有帮助,不管多难堪,我都会说,可事实证明,根本毫无用处,十年前无用,十年后就有用了?这话说出来,别说你,恐怕陈落也不信。”
莫夕原叹气,“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现在不是十年前,陈落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医生。”
“可是如果没用,萧桐恐怕就要彻底疯了。”俞轻寒苦笑,“她现在,虽然没大好,总算一天比一天清醒,情绪也多了起来,这样就已经不错,为什么还要冒险。”俞轻寒想,为什么还要再让萧桐经受一遍痛苦?
这些人,嘴上说的冠冕堂皇,不过想把萧桐的过去血淋淋地挖出来,然后拿出来可怜、哀叹,再嘲笑一番,就像当年的医生一样。
这些人都是一样的,道貌岸然,斯文败类。
“俞轻寒!”莫夕原气俞轻寒的顽固不化、冥顽不灵,可她还没说完,就被俞轻寒连推带搡撵了出去,嘭地关上房门,再不让她进来。
莫夕原咬牙切齿,“你就抱着你的秘密一个人躲一辈子吧!活该萧桐厌你恨你!”
她从没如此失态过,保镖都看了侧目,莫夕原这才冷静,深吸几口气,恢复往日温和有礼的样子,对保镖稍表歉意,本来打算离开,想了想,打了个转儿,准备去看看萧桐这几天情况如何。
莫夕原到萧桐病房时,景行正在陪萧桐看动画片,猫和老鼠。这一集那只蓝色的汤姆猫依旧被小老鼠耍得团团转,萧桐趴在床上,一点笑容也没有,郁闷道:“我不喜欢老鼠,他老是欺负猫。”
“但是他也有帮助猫的时候啊。”
“反正我不喜欢老鼠。”
“好,那你想看什么?”
“看大耳朵图图吧?我小时候,好多小朋友看这个,可惜我家没电视,看不成。”
“好吧,那就看大耳朵图图。”景行关了猫和老鼠,又把大耳朵图图打开,投到对面墙的电视上,刚出了个片头曲,萧桐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了,“对对!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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