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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要我了。”俞轻寒抱着双腿窝在车后座里,头埋在膝盖里,很快两只膝盖便染上了大片的潮湿,俞轻寒的肩膀轻轻颤抖,啜泣在闭塞的车子内分外清晰,“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萧桐冷静生硬的拒绝让俞轻寒前所未有地绝望。
    萧桐病中的抗拒,俞轻寒还能为她辩解,她神智不清,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她清醒,她会接受自己的。可萧桐清醒地说出那些话,简直把俞轻寒心脏扎得千疮百孔,萧桐清楚明了地跟俞轻寒划分了界线,告诉俞轻寒她们之间再无可能。
    何止再无可能,萧桐连见到俞轻寒都不想了。
    俞轻寒躲在车子里,抱着膝盖痛哭,铺天盖地的绝望,让她窒息。
    可这绝望,比不上萧桐曾经经历过的十分之一。
    俞轻寒被带走后,萧桐终于支撑不住,扶着莫夕原的后肩踉跄一下,还是莫夕原眼疾手快撑住她,才不至于让她一个跟头栽下去。
    “没事吧?要不要去看医生?”莫夕原问。
    “不用了。”萧桐虚脱着摆摆手,松开莫夕原后自己站稳,“眼睛突然闪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莫夕原点头,扶着萧桐,把她往自己车上带,“走吧,我送你回家。”
    萧桐甩开莫夕原的手,“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可以。”
    “跟我你还逞什么能!你这个样子,自己能回得去么?”莫夕原心急,吼了萧桐一句,吼完之后萧桐半天不说话。
    莫夕原自觉话说重了,正要跟萧桐道歉,没想到萧桐嘿嘿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莫夕原把萧桐塞进副驾驶,又替她系上安全带,自己才从另一边坐进驾驶室里。
    萧桐靠着车椅后背笑了许久才道,“原来这就是有姐姐的感觉啊。”
    莫夕原系安全带的手顿了一下。
    “会在我犯事的时候第一时间冲出来保护我,又会在我犯傻的时候劈头盖脸把我骂一顿。”
    这是第一次,萧桐亲口承认,莫夕原是她姐姐。
    莫夕原听得心里柔软,也跟着她浅浅地笑起来,“是啊,不仅得护着你,还得管着你,你不听话的时候,我还得打你屁股呢。”
    “切。”萧桐轻轻地、不屑得笑,“你不就比我大一岁么?”
    “那我也是你姐姐!”莫夕原腾出一只手来,在萧桐头上揉了一把,“啧,怎么把头发剪得跟狗啃了似的?待会儿吃了饭,带你找个理发店好好修修,这么漂亮的姑娘顶着一个鸡窝头算怎么回事儿?”
    萧桐任她摸了一会儿,才把她的手拂开,“差不多就行了,真当我是金毛呢?”
    “你要是金毛就好了,又乖又听话,哪用我操心。”莫夕原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笑了一会儿,表情又沉下去,她叹了口气,过了好长时间,才对萧桐说:“萧桐,对不起。”
    萧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我不该私自调查你。”莫夕原又道,“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有些事你不愿说自然有你不愿说的道理,打着对你好的旗号,干着伤害你的勾当,我和凶手没什么两样。”
    “关于这事,你的确做错了。”萧桐点头,淡淡道,“你做错了,我自己也做错了。”
    莫夕原有点惊讶地看她。
    “我看到那份资料,你知道我第一感觉是什么么?”
    “害怕?”
    萧桐点点头,“我拼命把那些事藏起来,我到一个完全没有人认识我、没人知道我过去的地方生活,我甚至不敢回上榕县祭拜我奶奶,因为我不敢让人知道那些事,我嫌自己恶心。又脏又恶心。”
    “对不起。”莫夕原再次道歉。
    萧桐只轻声笑了一下,又接着说:“我怕你们看到了那些东西,也看不起我,嫌我恶心,或者来可怜我。什么可怜?本质不还是恶心么?”
    “你误会了!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今天之前,我是想逃跑的,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去,假装成正常人,开始新生活,然后我就遇到了那个男人,当年的凶手之一。”
    “萧桐,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不会再逼你了。”莫夕原明显地感觉到萧桐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她原想送萧桐回家,此时却悄悄调转车头,往二院的方向开去。
    “不,我要说。”萧桐道,“当年行凶的是他们,犯罪的是他们,为什么被人指点的却是我?甚至那个犯罪者,十二年后出来,还能找到我,骂我表子,想再次犯罪,好像我是做错事的那一个。”
    理通了这一层,萧桐只感觉这个逻辑真是荒唐,她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犯罪者竟然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指责受害人,为什么?就因为我曾经被他们强奸了,我活该就‘脏’了?谁都能嫌弃我,谁都能假装怜悯地踩我一脚?”
    她说得愤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竟都开始抖了起来,“世上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萧桐,你没错,你做得很好,世上没有谁有资格指责你,也没有谁有资格怜悯你,你很棒,没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直到那把刀扎在那个男人心口上,直到他眼睛里出现恐惧又不可思议的表情,我突然明白一件事,为什么受指责的永远是我?因为我自己都在瞧不起自己,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脏’了,我觉得自己是可耻的、可以任人唾弃的,如果连我自己也这么想,那些人当然愈发肆无忌惮了,是我把自己推到过错的那一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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