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殷寒回来了。
她过去一尘不染的校服上满是污渍,到处都是褶皱,她也没有心思注意这些,背着她被水泡了的书包,沉默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没有人去安慰她。
班里的女生要么就是一直不喜欢她,要么就是被她欺负过,男生里头要么就是被她的小团体打过,要么就是害怕自己扯上干系,也都躲得她远远的。
就在这时,裘星汉走进了教室,他看了一眼殷寒,把手里的早餐放在她桌子上。
殷寒愣了一下,抬头看他,眼睛里带了一丝感激,说道:“谢谢……”
然而,她打开袋子一看,却见纸袋子里是几个发霉的包子,上面沾满了尘土。
殷寒这才想起来,三天前的早上,她是怎么把裘星汉递过来的早饭打翻在地上,他又是如何沉默不语地捡起了一切。
裘星汉说道:“别误会,我不是想奚落你的落魄。我只是想让你体会一下,哪怕是万分之一的体会一下,被人把一颗真心踩到地上是什么感受。”
殷寒咬了咬干裂的唇,忍住了即将滚落的眼泪,忽然抬起头,咬牙笑道:“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在乎吧?”
她的恶毒像是一把利剑,从那落魄里破胸而出:“你不过就是一个假装自己很阔在舞厅跳舞的废物,你以为我真的在乎你?你以为我真的在乎你的感受?我和你说,你根本一文不值——”
裘星汉猛地抬起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他失望地看着殷寒,说道:“你教会了我一件事,恃强凌弱是不对的。我不该打你。”
他说完,又打了殷寒一巴掌,咬牙说道:“可是我真的好想打你。”
殷寒本来这几天就既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怎么得到休息,他这一巴掌打得狠,剧痛猛地袭来,殷寒直接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
殷寒猛地从医务室的床上惊醒的时候,整个医务室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白色的墙面上趴着一只小小的飞虫,整间屋子只有这一个活物。
殷寒一瞬间感觉到寂寞有多可怕。
她以前就很孤独,但是她从来不知道,安静是这么可怕的东西。
她得以炫耀的一切资本,生来就坐拥的一切,全部都失去了。
殷寒忽然再也承受不住了,她捂住头,难过地哭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这一切——全部是她自己造成的。
“唉,你不要哭啊。”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殷寒被吓了一跳。
她一抬头,发现宿之灵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袋子,走进了医务室。
殷寒警惕地看着她。
殷寒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望着宿之灵,反问道:“你也来落井下石?”
宿之灵搬了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把手里的饭盒放在了床上,说道:“中午了,我来给你送点吃的。生病的人不能不吃饭,会更严重的。”
殷寒警惕地看着她递过来的袋子,说道:“你给我下毒。”
宿之灵哭笑不得:“我为什么要做这种惹祸上身的事情?”
殷寒又说道:“你想来奚落我,让我知道知道我奚落你的下场。”
宿之灵一把夺过了饭盒,说道:“本来只是想对你好,可是偏偏这个样子,也怪不得我不想管你。”
殷寒急忙把盒子夺回来,珍宝似的捧在手心里,小声说道:“别拿走。”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以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也不珍惜。
可是现在揪到一点善意,仿佛是上苍恩赐,怎么也得死死抓在手里。
殷寒打开了饭盒,一言不发地闷头吃饭,小口小口地挖着米饭吃,生怕一下子全吃完了。
宿之灵问道:“你这两天都到哪儿去了?”
殷寒不抬头,也不吭声。
宿之灵说道:“我好歹帮你拿了点吃的来,你总不能这么对我吧。”
殷寒挖米饭的手停下了。
她盯着盒子里的饭,良久,才说道:“我想找个人帮我。”
她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宿之灵,又把头低下了,说道:“我父亲过去朋友很多。”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了,继续低着头,一点一点吃着碗里的饭,把嘴都塞满之后,忽然说道:“谢谢。”
殷寒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以至于宿之灵几乎都没听清。
宿之灵问道:“你说什么?”
殷寒忽然怒道:“你还想怎么样,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以后也得靠学校的施舍活着了,你高兴了吗?”
宿之灵叹息了一声,把手放在了殷寒的肩膀上,无奈地说道:“大小姐,说起来,你可能还不知道。”
“学校是不给涉案人员发补助金的。”
殷寒愣了一下,什么?
宿之灵说道:“你没考到C等之前,直系亲属犯罪,国家的任何补贴政策你都拿不到了。”
殷寒一瞬间沉默了。
她本来不想靠着施舍活着,可是现在,她连施舍都没得拿。
宿之灵也不多说,只拍拍她,说道:“好自为之吧。”
殷寒呆愣愣地坐在病房里,甚至不敢去想象自己以后的生活。
宿之灵安慰完殷寒,索性不再去管她,继续自己的生活去了。
殷寒现在什么都没有,她的家被抄了,没有住处;所有的财产都被没收了,没有收入,她现在不仅仅是穷了,她连饭都穿不上,没地方洗澡,甚至没有可以换的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