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佩玉摇摇头,随即被狠狠地敲了一个爆栗。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怀柏笑嘻嘻地问她。
小佩玉摸摸额上红红的印记,眼中水光闪烁,“是因为我的无知吗?”
怀柏笑得更乐呵,“来,我跟你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天道就是个神经病,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好好走在路上,突然被一道雷劈死,又或者是天上掉下个宝箱把你砸死,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我们修仙的人呀,心态要稳,知道吗?”
小佩玉点点头,问:“可是您为什么要打我呢?”
怀柏又狠狠敲了她一个爆栗,看着委屈巴巴的小孩,笑道:“为师是在身体力行给你传道呀。”
后来佩玉明白了,天道与师尊相同,都是不能用常理揣测的。一言蔽之,就是脑子有病,到处挖坑,作为一个掉坑里的人,心态必须要稳如磐石,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门外传来炮竹声,一声盖过一声,噼里啪啦,吵得她耳朵疼。
佩玉推开破得只剩半边的木门,寒风哗啦哗啦往她脸上割。她现在没有修为护身,不由自主打起哆嗦来,牙齿撞得哐当哐当响。
外面的景象实在怪异。
天色晦暝,阴风四起,白昼如夜。
数道红光掠过天边,在夜空中炸开。黑如墨的夜幕上,一朵又一朵鲜花如锦盛放。
佩玉仰起小脑袋,看着天空,面上露出沉思之色。
这如同烟花一般的东西,名字叫作穿云炽翎,是仿传说中凤凰的翎羽制成。凡人持有此物,可以向仙门发出求助。
但是炽翎并不常见,彦村能拥有此物,也是由于岁寒根骨上佳,早早被圣人庄的某位长老看上的缘故。
现在接连放了十道炽翎,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吗?
可在她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样的时候。
佩玉抿紧唇,慢慢走出牛棚。小黄牛哒哒撒着蹄子跑过来,跟在她身后。
家家户户升起炊烟,可是门户大开,房里空无一人,饭菜还没动过,好好放在桌上,看来是他们是饭点遇到什么事,通通跑出去了。东南方向火光点点,人影晃动,村民应该都聚在了祠堂那边。
佩玉大摇大摆地走到一户人家。
桌上摆着盘辣椒炒肉,大片大片的绿辣椒里,只能看到一两点零星的肉花。
她毫不客气,拿起桌上的筷子,把辣椒里仅有的几块肉全挑出来吃掉,顺便走到后厨,在灶台上找到几颗上好的白菜,喂给哞哞叫的小黄牛。
“老子,快吃,还有很多地方等着我们临幸呢。”
名叫老子的黄牛:“哞哞哞!”
临幸完好几户人家后,佩玉摸摸鼓起的小肚腩,满足地打了个嗝。老子的肚量却比她大得多,吃了十几颗白菜萝卜,还是没饱,撅着蹄子瞎叫唤。
佩玉拍拍它的头,“别急,再给你找点吃的。”
这头听得懂话的黄牛曾是她的恩人。
老子是在她疯子娘去世不久后出生,它生下来就不同凡牛,青草树叶,不吃;田里的水、沟里的水,不喝。
非要佩玉跑到菜园子里偷白菜,好好洗干净后,它才肯屈尊纡贵,大开牛口,捡那么几颗颜色好形状好的,嚼着吃了。不然就一直扯着嗓子叫唤,吵得半个村子都睡不着觉。
半年后佩玉被打人断了腿,马上要被卖掉。黄牛背着她逃出彦村,接连撒丫子奔了几千里路,遇到烂泥黑水,也喝,看见干草腐菜,也吃,一直跑到孤山脚下,她被人救下,老子却一命呜呼,从此升天。
重来一世,佩玉看着这头娇贵的牛,只觉它分外可爱。
她带着牛走到一个大户人家,让它在院里等候,自己摸进了人后厨,怀里揣着两颗大白菜,正想走时,忽然听见了女人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这哭声断断续续,彻人心扉,在阴森森的空房子里回响,显得煞是恐怖。
佩玉的脚步依旧不缓不慢,好像没有听到呜咽声一样,她搬来个干净的盆,把白菜堆在里面,然后找个小板凳坐下,看着黄牛埋头狂吃。
“呜呜呜呜……救救我、救救我……”
声音越来越清晰,佩玉没有理会,等老子吃完后,拍拍它的头,示意它跑回牛棚,自己却只身往东南祠堂方向走去。
走到祠堂附近,佩玉发现了不对劲。
红色的雾气就像流动的血液,把这个小村团团围住。彦村好似血海中的一座孤岛,马上就要被滔天巨浪淹没。细听之下,红雾中隐有鬼哭狼嚎之声传来,不知其中藏有什么魑魅魍魉。
也难怪他们发出的炽翎不管用了,居然遇到血雾。佩玉心中暗笑,挤在人堆里,悄悄看起了热闹。
“村长,炽翎不管用,您看我们要不要去血雾里探探?”
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地看着一个中年男人。这男人绸衫长褂,油亮油亮的头发搭在身后,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小圆镜,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村长面色沉凝,没有说话。
“难道仙门不愿意救我们吗?”窃窃私语声从角落响起,村民们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他们那样的仙人,哪里会在意我们生死吗?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会找上我们?”
佩玉混在人群中,轻声说了句:“圣人庄也不来救我们吗?”她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并不突出,唯有圣人庄这几个字咬得重一些,让人听得到,却不知是谁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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