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准备好了一切。
然后她推开了家门。
黑泱泱的一大片乌鸦飞了起来。
卧房空空荡荡的,她身子微晃,扶着门框才堪堪站稳。然后她慢慢偏过头,目光停在柴房门上。
淡淡的臭味从那儿传来。
柴房门上挂着锁,布满灰尘。
她用刀将锁劈开,一打开门,冲天的腐臭味扑来。
萤秋扶着墙,努力挺直身体,一步一步走进柴房。
小姐死了。
被人锁在柴房,活生生地饿死了。
木门上、窗框上,布满了指甲抓痕。她低下头,看见小姐那双白玉般柔软细腻的手,已溃烂得不成形状,十根指甲,都折断掉在地上。
她的脑海空白一片,只是麻木地将十片带血指甲小心捡起,然后抱住那具腐烂冰冷的尸体,像木头一样坐在地上。连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空不出头脑去想。
她的太阳,她的光,她的天地与神祇,救赎与希望……
“想报仇吗?”
萤秋呆呆抬起头,说话的女人浑身被血雾包裹,只露出双殷红的眸。
“你是谁?”
女人似乎笑了下,声音古怪嘶哑,“吾名,血魔,应召而来。”
血魔弯下腰,血红的眸与她对视,“想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吗?”
萤秋眼珠子动了下,眼前忽然出现许多画面。
村中那群觊觎小姐美色的男人,用通缉令作威胁,将她当做泄欲工具。那些受过她们恩惠的人,贪下她送来的钱财,夺了她为小姐买的玉钗。
寒冬腊月,雪花片片。
小姑娘一个人,没有钱、没有东西吃,又冷又冻,还怀着一个不知父亲是谁的孩子。眼见得肚子渐渐大了,她惶恐地坐在门口,盯着漫天飞雪,眼神缥缈。
坐了一会,小姐大概是觉得太冷了,扶着腰站起来,慢慢往柴房走去,正这时,院子里突然冲进来几个男人,喝得醉醺醺,又想来强迫她。
小姑娘害怕地躲在柴房里,关上了门。那群那人又拍又敲,木门砰砰作响,过了会,他们生气地把柴房门从外锁上,又醉醺醺地走了。
萤秋的小姑娘,她发誓要守护的人,就在这个冷寂的冬天,一点点僵硬。
她看到,小姐蜷在地上,血肉模糊的手在地上扒拉着,泪一滴一滴落在尘土中。她像小猫般呜咽着,反复念着:“萤秋……”
没人知道她死去,没人发现她的尸首。那些醉汉早就将这件事忘记了。
冬日寒冷,尸体并未腐臭。
村人以为这姑娘悄悄逃跑,商议着如何从萤秋那多骗些钱财。
血魔轻笑:“一年前,朝廷就没再通缉她了。村口的通缉令早就被撤下,你看到的那张,是村民自己贴上去的,是假的。所有人都知道,就只有你们两个不知道。”
萤秋耳畔轰隆一声响,眼前顿时一片赤红。
血魔继续蛊惑:“想要报仇吗?”
萤秋道:“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们!要让他们死不超生,魂飞魄散!”
“和魔做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帮你报仇,然后拿走你最珍贵的一样东西。”
萤秋凄然笑道:“我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呢?”
她最珍贵的东西,早就不在了。
血魔微眯着眼,看向守在萤秋身旁那个纯白无瑕的灵魂,笑道:“好。”
萤秋杀了所有的人,将他们变成饿殍。让他们一次一次重复饿死的痛苦。
他们永远会觉得饿,但喉咙却变得像针眼一样小,望着成堆的粮食,却一口也吃不下。
而花泥村,脱离尘世,不受天道管辖,变成一座鬼村。
一晃三百多年过去。
三婶、或是说萤秋愤怒地看着她们:“你们知道什么?我只是报仇而已,那群人、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不该遭报应吗?”
小白哑口无言,只是喃喃:“我不知道这些。”她顿了顿,又说:“可是、可是那群孩子做错了什么?你连婴儿都不放过,实在是……”
萤秋低低笑起来,“灭绝人性,是啊,可我却觉得,他们、这些人,这个世界都坏透了、烂透了,都要毁掉才好!”
怀柏眼神复杂,竹枝轻敲地面,“和魔做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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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玉打量这少女的鬼魂,问:“你是谁?”
“夏、夏紫烟,日照香炉生紫烟的紫烟。”
“你唤我主人?”
夏紫烟怯怯地点点头,“主人说三百年后,另一个她会经过这里,让我来给您送一样东西。”
佩玉并未接过少女鬼魂送来的那块小石头,只是用冰冷的眼光审视着她,直看得面前少女不停颤抖,才冷声问:“她怎么知道三百年后我会经过这里?”
夏紫烟道:“主人说,如果你这样问,就要说‘轮回镜的碎片,您手里不是有一块吗?’。”
轮回镜?佩玉略作思忖,又问:“这块石头,是什么东西?”
夏紫烟恭恭敬敬地回答:“叫做转生石,您拿着这块石头,可以找到您娘亲被散掉魂魄,送她转生。”
佩玉心中又是一惊,“可我也是刚知娘亲的魂魄被人打散,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能掌控血雾,心念一动,流血漂橹的魔,真的是自己吗?可为何会出现在三百年前?血魔不应该早就在天劫中死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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