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再有好学的学子来堵人。
怀柏松一口气,怕云海之上再遇到人,她们抄小路往山阴走。一路分花拂柳,穿过一树桃花,绕到学院后的小院子里。
蓝衫青年坐在门槛拭剑,听见声音,笑着放下剑,“菜刚做好。”
雪白小兽从他衣襟蹿出,“嘤!”
院中老树参天,树下置着桌椅。
怀柏轻车熟路地跑进厨房,揽起袖子,把案上的热菜端出来。
佩玉则是拿着碗,弯腰在锅边盛饭。
很快桌上就摆着标准的四菜一汤,有肉有素。
盛济自他娘亲处学的的一手好厨艺,在此刻派上用场。他拿了三双筷子,稍一迟疑,问:“仙长,今日旬堂主和景仪峰主会来吗?”
怀柏摆手:“不啦,她们去作坊监工偃甲了。”
“那明师姐和赵师兄呢?”
怀柏也摇头,“他们去西边勘测灵脉。”
盛济有些失落,“就我们三个人,吃不完会浪费的。”
早在一月多前,盛鑫之就率太初天众人前往佛土,在浮屠山以西的小镇定居。
盛夫人心疼儿子,源源不断地差人送东西过来,蛋肉瓜果、各色小吃在他后厨堆积成山。
怀柏夹起一筷菜,“千寒宫的人快到了,到时候尺素也会来。”
盛济道:“总算到了,她们一路救济洪水中的流民,也是辛苦,我去多备几个菜。”
佩玉埋头吃饭:“那我去接她。”
吃完后,佩玉照例去收拾残局,清洗碗筷。
怀柏下午没课,难得空闲,就在闲暇之余指点盛济剑法。
佩玉洗完之后,又泡三杯清茶,端了过去。
那两人正坐在树下讨论剑法,盛济听得入神,连佩玉走至她身边也浑然不觉。
怀柏接过茶,朝佩玉微微一笑。
盛济这才回神,捧着茶,对怀柏心悦臣服。
在从前他虽然打不过怀柏,却不觉得她厉害到哪里去。现在想想,原来是两人差距太大。
就像鹏鸟御风万里,背负青天,燕雀却只要跳到榆树枝上就心满意足。
他曾站在一块小石头上,洋洋自得。待他剑道初成,见过更广阔的天地,终于明白自己的微不足道。
盛济回想往事,有些汗颜,“我以前太过狂妄,原来剑道浩瀚如海,而我不过蜉蝣。”
怀柏笑眯眯地抿了口热茶,“不要妄自菲薄嘛,你已经超越很多人了。”
盛济露出苦笑,珠玉在前,他只觉自己是不堪入目的鱼目。
“谁年轻的时候不轻狂呢?”怀柏笑着望了佩玉一眼:“我从前还以为自己能改变天命呢。”
佩玉心领神会,轻轻牵住她的手。
菩提叶缓缓飘落,阳光从树隙跃下,浮尘在空气里游动。
盛济望着日影,只觉自己是望洋兴叹的河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总觉得山高人为峰,只要潜心练剑,再厉害的前辈也是可以超越的。可认识怀柏后,才发现人和人的差距并非努力所能弥补。怀柏不是高峰,而是青天,是剑道所能达到的极致。
纵然他攀凌绝顶,也终处于蓝天之下。
“仙长是当之无愧的剑术第一人吧。”他不禁感慨。
怀柏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不,我远远不能称得上第一。剑道之术,从来没有第一这一说,你我皆是行者,不断在攀登。”
她望着远方,眼神虚渺,“我曾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却发现……”她笑了笑,“当世剑术第一人,不是我,是你师尊。”
盛济愣愣:“剑尊?”
怀柏垂眸,望着手中茶水,“至少,他最后用的那式剑招,我永远也学不会。”
也再没有机会学了。
佩玉摸了摸她的手背,“师尊……”
怀柏笑道:“没事。”她往东看了眼,眼前似出现渺渺群山,茫茫云岚。
山峰之中,空空荡荡,再望不见当年意气风华的道子身影。
回首百代光阴过,不见当年紫衣深。
翌日早有人来传信,千寒宫一行人马上就要到达佛土。
怀柏抽不开身,盛济在屋里准备大餐,于是守候一事,就落在了佩玉身上。
夕阳西下,火烧云铺满大半边天。
来佛土前,要经过一片广袤的荒原。原上随处可见干涸的沙丘。
这儿曾是云梦泽一部分,后来天地变迁,云梦干涸,大泽化作小小湖泊,湖底也变成这片荒原。
佩玉立在一座沙丘上,白衣在夕阳中染上淡淡的红。
她穷目望去,远方一行银衫翩跹的女子缓缓从尘沙中行来,身后长长一列流民。
佩玉微微勾了勾唇,正想迎上去,目光掠过一人时,突然凝住。
片刻后,她一转身子,躲在沙丘之后,瞪大眼睛,呼吸急促。
队列之中,容色秀美的女子忽然偏头,往沙丘那边望了眼。
剪云砂问:“怎么?”
朝雨摇头:“没什么,只是感觉……很奇怪。”
剪云砂目光复杂,“进了佛土,你就能看见她了。”
朝雨倚在剪云砂身上,低声道:“师尊,我对不住那孩子,不知该用什么面目见她。而且,我也不知该如何做一个称职的母亲。”
黄沙飞扬,随着车队往前,步入佛土,那方小沙丘也成为天地幕布上一点黄色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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