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瞪向她。
她笑着坐正,“不要用那种厌恶我的眼光看着我。”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拢,“因为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我也不一定呢。”
“尚恩。”段亦然拧开门脸色灰败地进来道,“回去吧。”
我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站起来走过去。
“学姐要走啦。”
“嗯,有点晚了,你也早已休息吧。”
“好的!”
李知源笑着好像阳光一样,只是那眼里藏了些让我不敢直视的东西。
段亦然似乎心事很重,直到躺在床上都还是一言不发,一直搓着我的手上的戒指,我禁不住开口道,“怎么了吗?”
等了一会儿,她声音疲惫道:“家里派人查我,我们……结婚的事瞒不了多久了。”
“……”
她似乎很后悔自己的不理智。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执着于那一张纸,反倒不长久。”
傻瓜,没有什么事是长久的……
“尚恩?”
“嗯?”
段亦然将我裹得更紧了些,头一次像个小孩子一样嘟囔道:“好烦啊他们,什么都不给我,却什么都要管我。”
“……”
久久的沉默后,她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道:“可这一次不一样,我一定要守护住我渴望的。你也不要怪我安排你的人生,因为我的人生也是被人无限插手的。”
可我的人生交给了死亡,你也无从插手了。
我笑笑。
“对了,你姐姐结婚了。”冷不丁她道。
我一愣。
“那人跟你姐姐同毕业于S大,是个刚毕业一年的实习医生,人还不错,你以后就不用再记挂着家里了,没了你,他们照样生活的很好。”
甚至更好,少了我这个累赘,程尚艺总算能踏踏实实地把自己给嫁了。
我咽了口,随后傻笑道:“人帅吗?你有照片吗?”
段亦然冷冷地瞪了我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好奇嘛,能入了程尚艺那厮法眼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段亦然一下捏住我的下巴,眯起眼睛道:“不准你想象。”
我依旧傻笑中。
“找,死。”被子猛地蒙了上来。
◇ ◇ ◇ ◇ ◇
当鲜血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喷了一水池绚丽的颜色时,我知道已经快瞒不住了。
也不知道癌细胞扩散到哪了,我一直要忍受着骨头深处传来的剧痛,时常深夜一个人躺在卫生间的地板砖上痛得咬牙切齿,缩成一团。那些因为瘦而凸出的骨头变得更加凸出,带着些黑的经脉,原本大小合适的戒指也有些大了,有时候在卫生间里昏睡到第二天早上,段亦然就会火大的把我揪出来摔在床上,怒道:“不想跟我睡在一张床上是不是!”
我知道她因为藏着我这件事一直遭受家里的威胁逼迫难免有邪火,然而我却没有讨巧安慰她的力气了。
视力开始逐渐下降,走一步都要缓一会儿等重影过去再走。
终于瞒不住的那天,是在我睡到惊醒想要呕吐时却发现被锁在了床头,动弹不得之下一口血直接结结实实地喷在搂着我睡觉的段亦然身上,她一下被惊醒,坐起来拧开床头灯,刚想说什么,却在看到身上的脏东西那一刹那彻底怔住。
我说不清她当时的表情,因为那是她从未表露出过的——呆滞。
看着我费力地喘息,咳嗽,流泪,不发一言,魔怔住了似的,等恢复了些理智的时候,眼底渐渐猩红,一把拉起我搂在怀里,不停地加重力道,念念有词道:“医院,去医院……”
然而她没动。
“不行,不可以,不行!”
第29章 回忆篇——死别
段亦然应该是坐在冰凉的医院座椅上熬了一夜,所以等她拿着检验报告推门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眼下大片骇人的阴霾,偏偏脸生的又白,乍一看着实吓人。
她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来,手中那几张薄纸似乎被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已经皱得惨目忍睹,直到现在带着戒指的那只手握着它还在轻微地发着抖。
“怎么会呢。”她一下将熬夜形成的猩红眼睛盯向我,“突然就晚期了?一点过渡的时间都没有?”
我咽了一口,道:“什么晚期啊?”
“你他妈还想瞒我!?”她突然将那份报告愤怒地扔我脸上,“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不知道?!你有躺卫生间里的时间就不能来告诉我,你难受,你在吐血吗?!”
我捡起床上那些纸,脸上火辣辣地疼着,喉咙上下动了下,道:“告诉你又能怎么样?”
“怎么样?”段亦然声音又冷又硬,一条膝盖压在我腿上,双手一把揪住我的领子半拎起来,“我能让你活着。”
我抬眼与她暴怒燃烧的双眼对视,认真而又坚定道:“我要是,不想活了呢。”
段亦然一怔,整个人都僵住了般,也不松开我也不说话,明明看着我,焦距却已涣散。
“对不起,我只是想为自己的人生做一次主。”
段亦然一下放手,抽光了力气一般瘫坐在我身边,紧抿着薄唇似乎内里在挫着牙,额头青筋突突跳着。
许久,她低着头道:“你想死哪那么容易。”
我一抖,呆滞的目光从地面移到她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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