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那么大还没有被男生抱过,虽然这个人的年龄看上去做我弟弟都绰绰有余,但还是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顾澄,她却对我报以微微一笑道:“他有艾滋,你介意吗?”
我一愣,“什么。”
男生已经松开了我,回身便跑了。
我不知道他的心情如何,而我的心脏却咚咚咚地跳了起来,有些结巴道:“他……那个孩子他,看上去只有十几岁……”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他的父母毁的支零破碎,能活到十几岁也算奇迹了不是吗。”
我神色复杂的望着顾澄道:“所以你跟我说你活不了多久了,是不是也是因为……”
她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闻言一下弯腰凑到我面前,近在咫尺道:“怎么?你很怕吗?”
我愣愣的看着她原本漆黑的瞳孔,在黄昏的余晖中显出一种迷人的琥珀色,一时竟忘了躲开。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一个很难让人抗拒的人,如果有谁一不小心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一定会像沦陷在了沼泽里一样不可自拔,要是彼此喜欢还好,如果得不到她的回应,恐怕会煎熬痛苦一辈子,甚至会走向极端。
“并没有。”
好半晌,我才抽离出来道。
她一笑“是吗?”随即直起身,望着远处。
“我活不久是因为我发过誓,二十岁生日那一天就死掉,算起来也快了,还有三个月,我会死在阳光明媚的春天呢。”
她的笑容是诡异的幸福,我道:“你这么年轻,明明还有更好的未来,为什么要……”
“你有什么资格来劝我。”
突然她不笑了,面无表情地侧过头望着我道,“明明一次一次地蹲在垃圾桶旁边想要拿酒瓶玻璃渣割腕,又有什么资格来劝我。”说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我都看到了。”
那是无数个漆黑的暴雨天,我蹲在城市垃圾桶背后的阴影里,绝望,寒冷,饥饿,什么都有,而其余的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死才能给我生的勇气。
旁边顾澄见我不说话,便转过脸道:“你跟他们一样,总是下意识地就去劝别人活着,却从来都不负责任地说清楚像我们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要活着,是要我们苟延残喘地像条狗一样被所有人作践,还是想一边劝我们活着一边又暗暗地逼着我们去死来娱乐呢。”
我感到一阵阵压迫性的感觉袭了上来,封住了我的喉咙。
“尚恩,你能明白的对吗?你既然能明白就不要跟他们一样,如果你也活不下去了,就把你的手腕交给我。”
突然她一把拽住了我的左手腕拉到眼前喃喃道:“我会为你解脱的。”
我没有抽回手,而是毫不犹豫地对她说:“好。”
我一点都不了解顾澄,或许这个名字都是假的,我也不知道在她年轻的躯体上曾经发生过什么,只是我清楚地明白如果有人来问我的过去的话,我一定会痛到说不出话来,所以就算好奇却都无关紧要,因为我的救赎场已经出现了。
◇ ◇ ◇ ◇ ◇
三个月后
我动作利落地推开贴满了各色女郎海报的理发店大门,一屁股坐在脱了皮露出黄色海绵的沙发上。
翘起腿随手翻着旁边关于发型的粗劣杂志,鼻子里满是劣质的发胶味,嘴里的口香糖也像变了味道。
“等一会啊。”
那个黄毛的理发师拿着推子冲我道。
“我不急。”
我眼睛都没抬,而是继续翻着找自己想要的发型。
等了十多分钟才终于轮到了我,理发师招呼我过去,顺势替我围上一块黑色的理发围布,抓了抓我的头发道:“美女你这头发长得挺好看啊。”
“是吗。”我道,“那麻烦你替我剪了吧。”
“啊?”
我拿手比划到了下颚,“到这儿。”
一身轻松地从理发店里出来,冲着不远处拿腿支着地跨坐在机车上等我的人,不自在往后抓了抓头发,两人相视一笑。
顾澄将头盔一下丢给我道:“接着。”
我抱住头盔一下跨坐了上去,一路疾驰而去,下午才回到郊区的废弃旧厂房里,厂房就在马路的另一边,被芦苇包围着。
顾澄丢下机车推开厂房大门,一下将手里的袋子丢在躺在沙发上的少年身上,一边脱掉自己的外套随手一丢,坐进另一头的沙发里,脚踩在桌子边缘扣开一罐啤酒便咕咚咕咚地往下灌。
“啊……”
少年本来还很兴奋的接过袋子,但一看到里面的药便失落地重重地倒了下去,重新拾起游戏机噼里啪啦地按着,不远处围着另外几个人在空地上兴致勃勃的组装自己的摩托。
“小希吃药。”我走过去推了推那个少年道,他侧过头,露出腐烂了的半张脸笑着道,“不吃。”
我摇摇头,“随便你,晚上不要喊痛。”
顾澄道:“尚恩你过来。”
我便走过去对她道:“干嘛。”
“想听我弹吉他吗?”
我一笑,“你还会这个。”
顾澄从后面拎出来一把吉他。
“我以前专业可是学音乐的,这个玩意还难不倒我,要听吗?”
我伸出手抚了抚那冰冷的弦,“你从哪拿来的。”
远处老铁插嘴道:“我们乐队以前解散的时候留下了这么个玩意,阿澄老早就说她会弹,还没听她弹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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