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出身皇族,却因生母的身份变成了皇族的污点。
单这一点,她就没有活下来的理由, 甚至谢家注定的结局就是灭门。
掌心的茶盏依旧温暖,谢南烟却半点暖不起来。
她沉默不语。
年宛娘气定神闲地举盏喝下,放下茶盏的同时,把腰间的佩剑解下,放到了谢南烟面前,淡淡道:“你若觉得自己应该死,今日我不会拦你。”
谢南烟微惊,心绪复杂地望着年宛娘——年宛娘的语气极冷,眸光也极冷,似乎根本不准备劝她活下来。
“烟烟。”
谢南烟放下茶盏,一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便是云舟的笑脸。
要她舍下云舟,她如何舍得?
“师父……”谢南烟睁开眼,沉声道,“我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年宛娘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悠然喝下。
谢南烟暗自捏紧袖角,咬牙道:“凭什么……我必须死?”
“好,凭什么你必须死?”年宛娘对这句话很满意,“记住我的话,这世上除了你自己,没有谁可以决定你该不该死?”
谢南烟怔怔地看着师父,她分明依旧一脸寒霜,可阵阵暖意从谢南烟心头涌出,让她忍不住阵阵酸涩。
年宛娘骤然拔剑,指向了皇城的方向。
“犯错的人曾经坐在那儿君临天下,即便如今他驾崩了,他还是欠你一个名正言顺。”年宛娘说得激动,“你没有错,你不必为任何人去死,相反的,你就该骄傲地活着。南烟你记住,大陵的公主,腰杆是永远挺直的!”
提到“公主”,年宛娘脸上难得的出现了温暖笑意。
她回望谢南烟,从谢南烟脸上看见了些许镇国公主的影子,“世人说不可,可我偏问一句,为何不可?凭什么他人可以左右你我的性命?这个名正言顺,我一定可以让陛下给你!甚至……”最后的话,她忍下了,还没到讲这些的时候。
谢南烟从未见过这样的师父,她不懂为何师父会如此激动,更不懂师父眸底为何会涌动那么多的深情。
可有件事,谢南烟释然了。
为何当初亲近她的人,师父会除之?为何当初云舟说求娶她的时候,师父会问“你也配”?
原来她是这样的身份。
原来,师父是这样的心思。
今日之前,谢南烟以为自己是个不知爹娘是谁的孤儿,除了云舟,她再无温暖亲近之人。可今日之后,谢南烟知道她还有一个家,云舟给她了一个小家,年宛娘给她了一个大家。
能不能名正言顺对谢南烟而言,并不重要。
天子这个兄长认不认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管她今后做什么选择,她身后是有人支持的。
想到这里,谢南烟破涕而笑,她张臂拥住了年宛娘,哽咽地道:“师父,对不起。”
年宛娘瞬间僵在了原地。
这数十年来,她从未被谁拥抱过。甚至她还开始恍惚,恍惚到幼时与殷宁嬉闹的那些时光。
想她。
她真的很想她。
年宛娘忍不住红了眼,她强忍住泪意,正色道:“胡闹!松开!我年宛娘的弟子,对不起这三个字可以不说的。”
“师父,逞强两个字,也可以不必的。”谢南烟笑盈盈地看着年宛娘,放肆地给她擦了擦眼泪,“我不会笑话师父的。”
“没大没小!”年宛娘厉喝一声,背过了身去,嘴角却绷不住笑意弯了起来。
谢南烟笑眯眯地绕到了年宛娘面前,把她嘴角的笑意看了个清清楚楚,“师父,你明明就是高兴的,你还藏着。”
“南烟,你再这样没大没小,我要军法处置了!”年宛娘故意寒脸吓她。
谢南烟已知师父是怎样的人,这时又怎会怕她?
她乖巧地伸出双手,笑道:“师父处置,弟子甘之如饴,只要师父多笑笑。”
“你以前可不会说这些孟浪话!”年宛娘觉得谢南烟变了些,她不悦地道,“定是云舟把你带歪了!不成,等陛下醒后,我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回!”
谢南烟连忙赔笑道:“师父,你就放过阿舟吧,她身子单薄,是捱不了你几鞭子的。”说完,她恍然发现了师父话中的玄机,“陛下醒后?师父,萧别他真会把解药送来?”
年宛娘笃定地道:“若不知解药在何处,我今日便不会下那么重的手。”
“师父知道解药在哪里?”谢南烟很是好奇。
年宛娘轻笑,“人人都想做黄雀,可别忘记还有一句话叫做先下手为强。”
“嗯?”谢南烟还想再问,可年宛娘却不准备再说。
“陛下之事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倒是另一件,”年宛娘若有所思地再次望向皇城的方向,“容兮入宫查探多年,还是未能查出宫中密道所在。今次陛下被掳,不惊动一处禁卫军,不管是陛下私下离宫被俘,还是萧别从密道入宫擒住陛下,这密道一日不毁,皇宫迟早还会出事。”
年宛娘手握重兵,其实并不在乎那三千禁卫军。最初她只想让云舟考个功名,好顺水推舟的把她安排入廷尉府,利用引魂散,逼使云舟做眼线监视楚忌那只老狐狸。
哪知天子竟破格提拔云舟当了卫尉,如今容兮有身孕在身,实在是不便继续查探密道,所以由云舟来调查此事,再合适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