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烟错身避开,木箱落地,砸开锁扣, 弹开了箱口, 散落了三本起居注。谢南烟迟疑地看着起居注,半晌不动, 她就怕在起居注中看见那行字。
“二十年前, 殷寒在谢御史家醉酒, 误幸御史妾……”
“闭嘴!”
谢南烟厉喝一声,阻止躲在暗处的萧别把这事说出来。
萧别冷冷咬牙,“七月初八,三更, 帝幸画师孙氏于御书房……”
“住口!”谢南烟再一声厉喝, “住口!都给我住口!”
“谢南烟, 是不是很有意思?”萧别笑声带刺, 一句一句剜着谢南烟的心,“女子看上女子已是荒唐, 女子嫁与女子也是天下大谬!哈哈哈哈, 可最荒唐、最可笑的,你猜究竟是什么?”
谢南烟想要捂住耳朵,可萧别却不准备停下, “先帝……其实就是个禽兽……霸占臣僚家妾……下药欺占女子清白之身……啧啧……大禽兽果然能生出小禽兽!瞧瞧你跟云舟,哈哈哈,阴阳不分,血亲不明,竟做了那种床笫之事,哈哈哈,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你说天下人当如何看你们?”
“不要说了!”谢南烟挥动灯笼,砸在了柜边,落在了地上,蜡烛熄灭,满室突然一片黑暗。
冬日未来,这寒气先袭。
谢南烟双手捂耳颓然坐在地上,不住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整整三月……起居注都有那四个字——帝幸孙氏……”萧别语气带恨,几乎是咬牙道:“我曾以为殷寒是个守诺君子,他说会将云娘完璧归我,却不想还我的竟是珠胎暗结的脏人!你说,我该不该恨他?该不该恨你那个禽兽父亲?”
“你再说一句,我立马削了你的脑袋!”谢南烟大声嘶吼,暗处的萧别却没了声音。
片刻的静默之后,黑暗中忽地响起一声“咯吱——”
密室的房门被再次打开,一线光亮透入暗室,那管事内侍阴阴地提灯站在门口,躬身道:“谢将军,主上说,您可以走了。”
谢南烟低垂下头,缓缓站起。
今夜这个秘密摆明是萧别故意让她知晓的,他如此刻意,所有证据都指向云舟的生父就是先帝。
若云舟的生父真是先帝,那她与她便是……
谢南烟倒吸一口凉气,若一切都是真的,那她与云舟日后该如何相处?
若一切都是萧别的诡计,又该从何处查起,才能知晓当年的真相?
她徐徐走出密室,袖中暗藏了一本起居注。
此事非同小可,她必须查个清楚。
待谢南烟走远之后,萧别从暗处走了出来,给管事内侍递了个眼色,阴声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是不是?”
管事内侍哈腰道:“主上,属下一个字都不会……啊!”
萧别反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不等他说完,便结束了他的性命。
有些秘密,还不到让天下皆知之时。
所谓蛇打七寸,若一下打死,就不好玩了。
“殷寒,你让我不痛快,我便让你的子子孙孙都不痛快!”萧别缓缓地弯下腰去,揪住了管事内侍的衣领,像是一头暗夜野兽,将这人的尸首拖入了黑暗之中。
密室的房门再次闭上,里面机杼响了片刻,待一切安静下来,密室的布局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
没有那幅微雨孤舟图,也没有地上的木箱。
“谢南烟,真相就是真相,你越查就会越痛苦……”萧别拿着剩下的两本起居注,得意地笑了笑,“年宛娘,你骄傲了一辈子的徒弟与禽兽无异,好不好玩?呵呵……”小满受的罪,他会一点一滴地从谢南烟身上剜回来。
萧别想到激动处,不禁放声狂笑,待时机成熟,他一定会将谢南烟与云舟这件荒唐之事公诸天下,他倒要看看年宛娘如何破这个死局,守住大陵殷家的这些肮脏事?
禁卫庭中,医官给阿黄用了麻沸散,小心翼翼地从它体内取出了另外半截匕首。
云舟看得心疼,原以为小渔村大火之后,阿黄便能安好活着,哪知还会有今日这出意外?
“云大人莫慌,这狗子……”
“医官可别乱说,这是先锋官,不是寻常狗子……”
医官的话说了一半,便被副将打断提醒。
医官忍了忍笑,恭敬地道:“云大人可出去喝杯热茶暖暖,或者回去换身干净衣裳,下官保证先锋官一定不会有事。”
听见这句话后,云舟终是安心了不少。
她低头看了自己的衣裳一眼,上面都是阿黄的血污,确实太不像话。
“有劳医官你了。”
云舟礼貌地说完,拍了拍前襟的血污,踏出偏阁后,抬眼看了看天色,急声道:“不好!烟烟是不是出事了?都那么久了,还没有回来!”说着,忍不住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猪脑袋!你怎能让烟烟一个人留在那个地方?”她越想越急,哪里还顾得整理官服,便急匆匆地朝着禁卫庭外走去。
“你这是要去哪里?”
当熟悉的声音响起,云舟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握紧了谢南烟冰凉的双手,正色道:“对不起,烟烟,我……”
“阿黄没事了吧?”谢南烟下意识地抽出了手来,她拢了拢大氅,心头一阵酸涩,偏生还不能让云舟看出来,她微微低下头,“它若没事,你先回府换身干净衣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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