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将孙云娘拥在怀中,乍闻年宛娘此话一出,云舟大惊,众臣也大惊。
楚忌不敢相信地死死盯在云舟脸上,若云舟是先帝之女,这局势就不好收拾了。
“我……曾生一女……”孙云娘恹恹开口,说得极慢,“被哥哥……孙不离……抱走……”说话间,她的手握住了云舟的手,她缓缓侧脸看了看云舟,复又低下了头去,“最后……死了……”
这话一出,莫说是楚忌,就连殷东佑也有些震惊。
他原以为年宛娘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云舟开脱欺君之罪,哪知由孙云娘口中再次说出,殷东佑不得不重新思忖这事的真或假?
云舟只觉双耳嗡嗡作响,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怀中的孙云娘。
若孙云娘不是她的生母,那她到底是谁的孩子?
年宛娘微微再拜,“柳太妃本想用那女婴要挟孙云娘,可没想到女婴早夭,后来,她一边让孙不离捡个娃儿在西海小渔村养着,一边又用那个野孩子来要挟孙云娘把画重新画好。此事,孙不离供认不讳,昨夜他还没来得及与陛下详说,便被陛下就地正法了。”
殷东佑舒了一口气,他点头道:“此人是魏王谋逆党羽,朕已就地正法。”
虽说舅舅不过拿她当颗棋子,可还是与舅舅生活了十六年,说是无动于衷,云舟是不可能的。
她心绪复杂,摇头沉沉一叹,如今连唯一知道她父母是谁的人都死了,她真的是一个彻头彻脑的野孩子了。
孙云娘冰凉的手握住了云舟的手,云舟怔然,不知该不该回握。
“魏王与柳太妃接连犯下大罪,已被我座下镇南将军连夜诛杀。”年宛娘并不打算再追究下去,她必须先把谢南烟的欺君之罪给抹去了,“先前故意传她死讯,就是为了让她化明为暗,私下调查此事,如今真相大白,还请陛下念她将功补过的份上,不追究她的欺君之罪了吧。”
殷东佑笑道:“这个自然,朕赦谢将军无罪!”
“陛下圣明!”众臣连忙跪地,哪怕是魏王的心腹旧臣,此时此刻也不敢再在堂上与年宛娘叫嚣。
这大好的局势一朝终了,楚忌深觉不甘。若不能也反将年宛娘一军,等年宛娘把猎燕盟彻底收拾好了,他这个廷尉也做不下去了。
楚忌鼓起了胆子,他忽地朝着殷东佑重重一叩头,“陛下,臣有本启奏!”
殷东佑愕然,下意识地看了看年宛娘。
年宛娘似是料到他会有此一招,“廷尉楚大人尽管奏来,陛下定会一一处置了。”
她突然说这样的话,楚忌不得不忌惮一二。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打定了主意,大声道:“谢将军平叛有功,自然功过相抵,可老臣今日不得不进言陛下,年大将军大权在握,陛下不得不防其用心!”
“这……”殷东佑为难地揪紧了龙袍,“楚爱卿,你可是误会了年大将军?”
楚忌笃定地道:“大将军命谢将军从西海寻来当今探花郎,云大人的身份不可不察!老臣曾得线报,云大人曾经唤那叛贼孙不离为舅舅,照年大将军所言,云大人定就是孙不离路上捡的野孩子。”他转眸死死盯着云舟,“为何那么巧,这野孩子就被年大将军寻到了,还一路护到了京师,一路青云直上,坐到了今日的廷尉要职上?”
百官哗然。
殷东佑忍不住提醒道:“楚爱卿,她可是你家的贤婿啊,她若有罪,你可也逃不了干系了。”
楚忌微微笑笑,将乌纱帽取了下来,放在身前,“老臣是陛下的臣,臣家中若出了欺君疑犯,臣必定会大义灭亲,以全忠义。”
云舟自嘲一笑,她这枚棋子也到了用尽之时,也该弃了。
孙云娘吃力地贴在她的心口上,云舟低头看她,孙云娘虚弱地眨了下眼,将云舟牵得更紧。
换做以前,云舟是不懂这是何意的?今时今日,云舟知道这是孙云娘让她莫要轻举妄动。
云舟轻笑,她也知道难逃这一出。所以从进殿开始,就已想过——如若东窗事发,她会顶下所有的罪,换所有人安然。
烟烟是她的妻,也该她来护烟烟周全了。
“陛下……”
“嗯?本大将军还没开口,何时轮到你了?”
云舟才开口,就被年宛娘给压了下去,只见年宛娘对着云舟伸出手去,“官印交出来。”
云舟果断地交出了官印。
年宛娘捏在手中,她双手奉给天子,“陛下若是对云大人的忠心存疑,大可把她的官印收回。”
殷东佑迟疑地看看年宛娘,又看看楚忌。
楚忌知道年宛娘用的是“以退为进”之计,他厉声道:“年大将军,你我都是明白人,就不必演这一套了!云大人分明就是女儿之身,你让她坐到卫尉一职上,究竟在谋什么?难道不是想有朝一日,女子为帝,女子为官,颠倒阴阳么?”
这样一句话戳到了一众官员的心头刺上,女主天下,要他们一个一个跪拜女子,实在是不成!
百官们议论纷纷,不时地瞥向云舟,早就觉得她唇红齿白,如今看来,若真是女子乔装,也不是不可能。
楚忌继续厉声道:“如此欺君大罪,难道不算包藏祸心么?”
年宛娘手中紧紧捏着云舟的官印,她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楚忌,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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