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门内有一位很厉害的前辈,他教会我们很多东西,青芜的法术就是跟他学的,在那里的日子,枯燥但很充实,我们在那生活了三年。”
宋榆雁没有打断他。
“但是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黑衣人,他和师傅吵架,动了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世界都崩溃了,我们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幽暗阴冷的世界。”
“那个,黑门吗?”
“是。”何子瑕把头埋进手掌,声音低沉,“之后的日子,是我和青芜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的。我们经历了很多很多,黑门中那个人,残忍无情,杀了很多人,逼我们杀了很多人……还有……”
何子瑕说到后面已经哽咽。
宋榆雁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其实我的运气很好,有青芜这么一个朋友。那时的我胆小如鼠,什么都不敢做,青芜就什么事都挡在我的前面,什么残酷的惩罚与训练都替我承担下来……”何子瑕直起身子,揉了揉僵硬的脸。
宋榆雁点头。宋青芜就是这么一个人。
“你知道吗?青芜本来是一个多么随和的人,他那时还小,却很懂事,还在宋国的时候就懂得广交朋友,处处布施,甚至懂得隐藏自己的锋芒,做好事都留宋延君的名字,就是为了在帮助别人的同时给宋延君留了一个好名声,日后宋延君登基为君,能够深得人心。”
“可是就是黑门中的六年,我有食物吃,他没有,他为了活命就吃那些死人的肉,喝那些死人的血,腐烂的味道至今仍然记得,但我却从来没有想过把自己的食物分一点给他吃。后来他为了救我,被砍断了左臂,我们不会医术,黑门中没有医生,那人也不施以援手,青芜就自己给自己做手术,自己为自己接手,缝针。”
何子瑕痛苦地道:“这六年的时间硬生生地将他改变。我们出来后,他一见到吃的就吐,更别说吃,唯靠茶水充饥。他的手臂更是,越来越严重,但他死活不让人给他治疗,只有伤口恶化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他才肯稍稍撒点药。君后说,他得了很严重的心病。后来我才知道,因为黑门中的那个人,所有在白门中的回忆也给青芜带来了很大的心理负担……他每天都活得很痛苦……”
宋榆雁鼻子很酸很酸,硬是逼着自己不要哭出来。
“我们是出来才知道君上一直就打算让他当储君,有着家任国责,青芜这才稍稍恢复一些,至少见到食物不会吐了。再加上后面救下了沐帘,认识了子烟姐,她们了解了情况后全力地开解他。”
“那你之前提到的我,还有,罹伴给他留下的阴影,是为什么……”宋榆雁问出了这个藏在心里很久的疑问。
“罹伴当时不是带人在两仪阁闹事吗,他当时差点弄死青芜,是因为你来了罹伴一分心才让青芜逃走,但他却一直被追杀,差点死了。这件事给他留下很大的心理阴影。”
宋榆雁咬了咬唇,心中愧疚至极。她从来不知道这些,还一直任由罹伴跟着自己,宋青芜的心中会有多难受?怪不得一年前他这么愤怒。
“那六年他差点没熬过来,但是他一直呢喃你们还要一起出去玩,他便死撑过来了。当时好不容易坐稳了太子的位置,他就急匆匆地跑蛮荒城去了,但是路上耽搁了些就先待在了九幽城,听说你出了事,他毫不犹豫地就奔到蛮荒去救你。你当时差点死了,青芜本想一命换一命掏自己的内丹救你,被我拦下。他当时已经陷入了疯狂状态,不过好在你还是挺过来了……”何子瑕依旧记得他当时看到宋青芜面无表情地把手插进自己腹部的场景,心有余悸。
他要是反应慢了些,宋青芜现在可能已经……
宋榆雁微微偏头,看着宋青芜苍白的脸,眼泪滑下。
“后面发生了很多事,你被月灵重伤丢进河中,沐帘没有来得及告诉我们你们的行踪,青芜一边忙着婚礼一边忙着找沐帘一边忙着找你,整个人几天几夜都没睡,又不吃饭,晕过去好几次。这次为了救你,他吃了点东西,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我都无法想象当时他是如何这般坦然又无畏地救你,忍住吃下最让他不能接受的食物,去迎接死亡。还有很多很多的事,多得我都忘了很多……他总是默默在一旁为你付出,你总是不知道。”
宋榆雁想起十年前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宋青芜用唇语约她出去玩,她答应了,没想到这个约定他记了这么多年,还把它作为信念支撑着自己活下去。
她哭出了声,道:“我既然不知道你还告诉我干什么?我、我何德何能能让他这般待我?我一直在给他添麻烦,若不是、若不是木又槐给我说了实情,我居然都还主观臆断认为他是个渣男……我、我有什么用?”
何子瑕掩饰住眼底的痛苦,又恢复了那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哥的样子,他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道:“我告诉你,就是为了报答他。我放弃何国的锦衣玉食,跟着他,就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弥补当时的愚蠢。你是他最在乎的人,如果我告诉了你这些能够让你真心相待,日后不管世人如何批判也能一直陪着他,那我也算是弥补到位了。”
“嗯。”宋榆雁轻轻牵起宋青芜放在被子下的手,眼泪流着泪,嘴上挂着笑,“你放心。把他就给我,你放心。”
何子瑕笑了笑,看着宋青芜苍白的脸,还想说什么,欲言又止:“你必须得记住你今天的话。还有一些事情我不能跟你说,但日后你若是知道了,上刀山下火海都不能放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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