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点不用明说众人也能想到——如今秦王不过刚露颓势,门下那些墙头草就跑了大半,如果他今后都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呢?门人跟着他,为的是争权逐利,看不到希望这些人自然会走。便是最后留下些遵从礼教的清流,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赶在秦王真正落败之前,皇后出手了,也打了众人一个猝不及防。
常清和常明将事情分析了个头头是道,那边季畅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目光却是落在了手中纸条上。这纸条是刚从皇宫里传出来的,送来的速度比她预计要快不少。
片刻后,季畅看完了,随手一扬便将之抛进了火堆里,瞬息间烧成了一片飞灰。
常清见状下意识伸了伸手,看着火舌迅速吞噬了纸条,又讪讪的将手收了回来。他眼巴巴望着季畅,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世子,宫里又传出了什么消息吗?”
季畅拢了拢身上大氅,闻言瞥了两人一眼,丢出句:“毒不一定是皇后下的。”
常清和常明闻言都是一懵:“诶?”
季畅瞥了眼火盆,又丢出一句:“也不一定是贵妃。”
常清和常明更懵了:“啊?!”
季畅见两人整个傻住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失笑,这一笑便如春花灿烂,若是乔玥在此定是又要看得呆住。可惜乔小姐不在,面前两个糙汉早习惯了自家世子的美貌,眼巴巴只求个答案。
好在季畅玩笑过后也没卖关子,直接说道:“宫中传出的消息,皇帝其实根本没查出是谁下的毒。而且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无论秦王还是楚王,压根也都不知情。他们是皇子,无论皇后还是贵妃冲着皇帝下手,最终都是为了他们,没道理不跟儿子通气的。”
常清和常明想想那日在宫门外的情形,也觉得有理,不由得面面相觑:“那又是谁给陛下下的毒呢?总不能宫里还有什么厉害人物,是咱们不知道的吧?”
季畅闻言脸上现出几分无奈:“这谁又知道呢?”
连皇帝都查不到的事,季畅这些只能等消息的人自然更不知道了。不过不论是不是她们投的毒,皇后和贵妃被处置得都不冤——两人是当着皇帝的面,将自己的野心昭然若揭,自然是逃不过清算的。
常清和常明对视一眼,担心的却是汉王:“若有这样一个人,那汉王殿下岂非危险?”
如今秦王和楚王算是彻底倒台了,原本被两党瓜分的势力霎时洗牌。燕王和滕王都算是废了,其余几个皇子原本也都是小透明,这一来二去最出众的反倒成了汉王。尤其之前一场宫变,秦王和楚王在宣室殿只顾着争权夺利,只有汉王守在了龙榻前,关键时候还给出了自己保命的良药。
皇帝心思狡诈归狡诈,生命垂危时被汉王维护也难免生出几分动容。如今几日过去,其余皇子都被遣回府邸了,唯独汉王还被留在宫中,便彻底昭示了他的不同。
都道是枪打出头鸟,汉王摇身一变,说不定就成了众矢之的。
季畅却是半点不慌,眼也未抬道:“殿下不会有事。”她笃定的说完这句,才又解释道:“今次皇帝中毒不轻,内里根基早就有损,与寿数怕是有碍。他没精神折腾更多了,再加上之前那一番宫变,他如今更是惜命,会将整个皇宫打造成铁桶一片,不会再给人以可乘之机了。”
常清和常明一听,眉眼彻底放松下来了——世子这意思是皇帝命不长了,他们只需等着皇帝驾崩,汉王上位即可。而这已是手到擒来的成功,汉王总不会守不住。
屋中气氛霎时轻松起来,皇帝中毒这事也没人再深究了。
过了会儿季畅突然抬眸,问了二人一句:“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常清和常明都是一愣,常明下意识答道:“世子,今天是冬月二十七。”
季畅眉头一皱,又问二人:“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年礼都准备得如何了?”
两人又是一愣,这才想起前些日子三人还商讨过年礼的事。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置办,众人的心神便都被宫中这一场变故吸引了去,谁都没有心思再去理会这些。
季畅见状便摆摆手:“行了,都别在这儿说闲话了,又不是真的闲。赶紧去准备年礼,现在使人送回北疆怕是都晚了,也不知道北上的路有没有被大雪封堵。”
常清和常明一听,赶紧应下,果断起身就走。
季畅在原地又坐了会儿,想到什么,也起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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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的一个月,本该争斗不休的朝堂,竟是诡异的平静。
秦王和楚王同时落马,朝中两党群龙无首,慌乱过一阵之后纷纷夹起尾巴做人。而皇帝余毒未清,中毒有伤根本,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出面理政。汉王由此被推到了台面上,即便还没有册封太子,可代皇帝监国本就是储君的特权,几乎便已是默认了他的身份。
汉王党几乎弹冠相庆。可局势转变得太快,除了少数汉王亲自折服收拢的人才,投奔他的八成都是些墙头草。这些人汉王压根不信任,他处事便也没有偏颇,渐渐也让这些人看清了局势。
一来二去,朝堂竟是这几年来少见的清明,也让朝中忠良对汉王更添几分好感。
等一个月过去,又有新的朝臣聚拢在了汉王身边,成为了一股新的势力。这一回不再是那些只会拍马逢迎的墙头草,而有更多的良才美玉,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他的肱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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