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是尖锐并不妥贴，不过是比她平日里说话温婉大方的态度多了几分咄咄逼人。同性恋和一夜情，沾上哪个词都不好听。以时染的性格，恐怕又要躲了。
    也是，为了所谓“成熟”，她注定又是要被放弃的选项。苏芮自嘲地笑了下，心里埋怨自己何苦问出来这样的问题扎自己的心。
    “你看到帖子了？”时染终于开口，轻轻问道。她明白苏芮说出这句话的意思，心像是被根根银针穿刺，细细密密地疼。
    “陆施安拉黑我之前，骂我的时候附赠给我看的。”苏芮说得不疾不徐，时染却生生听出了点诉苦的意思。
    一句话信息量还挺大。
    时染停下脚步，“跟我合个影吧。”
    苏芮环视周围，两人走在一片树荫中，昏暗、隐蔽，不适合拍照。只是没等她拒绝，浅浅的薄荷香蓦然靠近，仅仅温存一下，香味又远了。
    “好了。”时染说。
    苏芮手指抚上面颊，酥酥麻麻的。刚才好像是，被某人突袭贴上了什么微凉又柔软的东西。
    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某人蓄势已久的勇气似乎只够这快速的一下偷袭，接下来的路时染走得规规矩矩，两人也有一搭没一搭开始浅淡的聊天，仿佛又回到了前几天若即若离的朋友关系。
    晚餐地点是苏芮定的，在一家西餐厅，环境幽静典雅，餐厅是最近新开的，还在试营业，不过设计很符合她的品味，她一直想来试一试。
    只是没想到会遇到不想遇见的人。
    “芮芮，我们还真是有缘。”女人是在用餐中途突然出现的，自来熟地坐在她们的隔壁桌，懒懒地倚在沙发靠背上看她，凭借味道，苏芮认出了这只狐狸精。
    “孟眉？”她蹙眉问，“你怎么在这？”
    模样确实不像是来吃饭的，倒像是来观赏的。不然也不会这么闲，跑来她们面前反复横跳。
    “我是这里的设计师啊。”孟眉笑着示意服务员在两人的桌子旁加了一把椅子，“今天我请客。”就这么坐下，反客为主了。
    时染看着孟眉一双狐狸眸子眼神暧昧又光明正大地在苏芮脸上停留，像是下一秒就要把苏芮吃了似的，登时憋不住放下刀叉，也直直地盯孟眉。
    孟眉原先是打算忽略她的，只是被时染这么冷漠地盯着少说也有五分钟，甚至还有继续盯的意思，她汗毛都竖起来了，想不在意都难，她无奈回瞪时染：“看我干嘛啊？”
    今天这是怎么了，出门没看黄历？原先以为是天赐良缘，让她和苏芮别处重逢。只是她怎么视线撩拨苏芮，苏芮都不给她回应，难不成手头的牛排比她这个大美女更加有吸引力？她一向情场得意，唯有这次尴尬又挫败。
    片刻，她瞧出一点端倪：“你们是一对？”
    可是再想想，好像也不应该，有对象的人怎么会参加联谊呢？
    时染没回答，苏芮挑眉看了对面一脸恶犬相的高冷哈士奇，放下餐具，擦擦唇，否认：“不是一对，老朋友而已。”
    时染没反驳，反倒是锐利的眼光弱下来了，孟眉放下心，拿过一旁的手机，“那，加个好友？”
    刚刚散去一些的锐利瞬间又回来了，甚至更甚，孟眉被刺得先是一愣，后来全明白了。
    看来这高冷美女和自己一样是追求者。
    她又把时染从上至下仔细看了一遍，觉得还是自己胜算大一点。
    “咱们不都是设计师吗？加个微信，好交流，有客源我分享给你。”起码在职业上自己有优势，况且还有范若尘助攻，得胜是迟早的事。
    苏芮沉思片刻，答应了。她确实觉得这个餐厅的设计很符合她的品味，将来要是有什么需要设计的地方，孟眉完全可以胜任设计师的职位。
    “那以后见，芮芮。”孟眉看头像，苏芮给她的应该是工作账号，不过这也足够了。
    苏芮挥挥手，没答应她，跟着一脸阴沉的时染走出餐厅。
    前女友在追回自己的途中跟自己春风一度后，被不知道什么风吹来的追求者气到，现在生闷气怎么办？在线等，有点急。
    苏芮只是机械地把一只脚迈到另一只脚前面，漫无目的地跟着时染走，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在思索该如何解释，可是思索来思索去，她又开始想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一个没留神，她撞上了一个略微单薄的后背。
    ——时染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苏芮问。
    时染没有回答她，只是转过身默默地、静静地看她，一切心痛和情意都在眼神里了。
    苏芮轻轻叹一口气，心倏忽又软又疼。
    “和我合张影吧。”这次是她提出的。
    身后有路灯，有街道，有行人，身外是灯红酒绿，心中是姹紫嫣红。她主动把脸颊贴在了时染的旁边，耳鬓厮磨，温柔又缱绻。
    “笑一个，拍出来好看。”靠得太近了，她甚至能看到时染耳朵上的小小绒毛，看着女人的耳尖一点点泛红，变成可爱的粉红色。
    仔细回想，她和时染确实从未有过合照。从前，觉得会永远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所以不必合照。哪里能想到好景不长，分开的时间远远久于在一起的时间，想念只能靠回忆中的残影。回忆愈发稀薄，想念却愈发浓厚，也愈发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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