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钰怔怔问她:“你怎么了?”
她朝他笑了笑,苦哈哈道:“腿麻了。”
他哦了一声,坐起身看她,知道她是因为陪着他一夜才腿麻的,嗫喏道:“那你歇会子再走罢。”
锦玉嗯了一声,见他有些不自在,说到底他和平头百姓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自己陪着他一夜,他心里总归会有所动容的。
他突然问她:“你有娘亲么?”
锦玉一怔,知道他是想自己的娘亲了,他还是有些难过,脸色黯淡糯糯道:“阮厂臣说人长大了都要上天做神仙,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升天,我想娘亲,想抱在她的怀里,夜里没有她我会害怕。”
阮澜夜给他撒了一个大谎,虽然是骗他的,可是比起直接告诉他,要仁慈得多。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抚慰叹道:“是啊,人长大了都会上天堂,我六岁的时候,娘亲也上天做神仙去了。天上有很多神仙,她们住在月亮里,殿下以后要是想娘亲,就抬头看看月亮。”
“那娘亲能看见我么?”
“能的。”
他又问:“那我能和娘亲说话么,我有很多的话还没来得及和她说,她会听见我说话么?”
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有淡淡的花香。她顿了一下,喃喃道:“会听见的,顺妃娘娘一定会听见的。”
他的眼里有些湿润,又窝在床榻里面,一句话也不说。
她有些担忧,倾过身子问他:“殿下累了么?”
他拉过她的手,紧紧拽住抱在怀里,良久才听见他呜咽的声音。皇家的孩子对于父亲的情感远不如娘亲来得重,在他的心里,娘亲是世上第一个离开他的人。
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也许刚开始会觉得难以接受,很煎熬,等日子一长,这种感觉会慢慢淡忘的。
锦玉倚在榻上,将司马钰圈在怀里,轻拍着他入睡。
天大亮的时候,是曹大伴进来服侍的。他端着红木漆盘,上面是殿下的孝服,弯腰福道:“皇后娘娘,让奴才来伺候殿下罢,您也累了一夜了。昨夜儿个阮掌印吩咐了,往后殿下就随娘娘住在承乾宫里,等殿下登极以后,大些了再一个人住到乾清宫。”
锦玉狐疑,“厂臣昨夜来过么?”
曹大伴怔了一下,昨夜他进来服侍的时候,看见阮掌印就站在门槛子上,还不让他吱声,遂纳罕道:“来过的,估摸着娘娘那会睡着了,掌印进了殿没和您说话么?奴才瞧着进去了好大一会功夫,还以为掌印和娘娘说过这回事儿呢。”
好大一会功夫?
那阮澜夜进了殿作什么?先前她瞧见司马钰可怜,就打发碧蓉回哕鸾宫,自己上启祥宫来看看他。当时里屋没人,司马钰拉住她喊娘亲,她心一软,就挨在床头边睡着了。难不成这期间,阮澜夜进来过么,还留了好大一阵?她心里惘惘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像搬倒了五味坛子。
恍恍惚惚回了哕鸾宫,碧蓉在院子里修剪花木,下了一夜的雨,连植物都不一样了,绿油油地焕发出生机。
回身瞧见锦玉,碧蓉搭道:“主子回来了,大殿下有没有为难你?”
她摇了摇头,坐在石桌旁,自顾自拿起茶壶冲了一杯水。碧蓉见状跟过来,坐在她对面,样子有些小心翼翼,抬眼道:“主子听说么?一大早发生了件大事,延禧宫里周贵妃被拉下马了。”
“周贵妃?”
锦玉脑子里有些模糊,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让人措手不及。周贵妃家里不是很显赫么,在后宫多年也都是独大一份,虽然高皇帝没有立皇后,可皇后所有的实权都在贵妃手里,眼下多事之秋,发生了这样的事,若说没有人做手脚,谁都不信。
“听说是周国公与罪臣勾结,还有前年黄河发大水,私自吞了一大笔修水道的款子,还有周国公的公子,在酒楼打死人,霸占人家良家妇女,这都是四五年前的事儿了,也不知怎么这会提起来,零零八八加起来有十几条。按照例律,哪一条都让他翻不了身。”
碧蓉叽叽喳喳的讲着,也不知道她打哪儿来听的这些消息,不过一夜之间,难不成连宫里都传遍了?
碧蓉叹了口气道:“要不人都说:得志一条龙,失宠一条虫。前儿还高上九重天呢,转眼间就跌进泥地里,还不如那些殉葬的娘娘呢,好歹还能封个朝天女户,有功勋在身。”
人都死了,就算封皇封帝也没命享,眼下也不是计较得失的时候,锦玉问她:“那贵妃现在如何了?”
“听说出事的时候,赶忙叫了阮厂臣去了延禧宫。”
锦玉纳罕,“叫厂臣去作甚?”
碧蓉忽然来了兴致,倒噎气憾道:“阮厂臣和贵妃的事儿,主子不知道么?”
她道:“他们有什么事儿?”
“我的主子,您比我先来,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碧蓉四下望了望,确定没人才拉住锦玉,“阮公公以前一直在延禧宫当差,据说都是贵妃娘娘提拔才至今日的。我听贞德门上的小太监说的,说两人暗通款曲!”
啐!
锦玉狠狠地啐了她一口,拍着石桌骂她:“你个碎嘴子!这种话是好说出口的么!”
她突然激动起来,把碧蓉唬得一愣一愣的,狐疑望着她,张嘴就道:“主子,你急什么!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是人家小王公公说的,说阮掌印一个月要上延禧宫七八回,每回都能待一个多时辰,殿里的宫娥太监都被叫出来,你说两人孤寡寡的待在屋里个把时辰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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