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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天阴沉的厉害,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抬手按了按眉心,翁声道:“去查查太医院有哪个宫领用了番木鳖的药材。”
    杨平道是,刚要转身出去,却听见扶顺道:“番木鳖……前一阵子延禧宫倒抓了这味药,贵妃娘娘得了风寒,这药还是儿子给送去的,当时瞥了一眼,里头就有番木鳖这味药。”
    番木鳖是治伤寒热病的药材,剂量少了是无碍,可一旦加多剂量就成了剧毒。
    她寒声问:“抓了多久了?”
    “前前后后也有小半个月了,贵妃说身上总不见好,儿子也纳闷了,寻常头痛脑热的病症,三五天也就好了,敢情还是制毒的高手!”
    论制毒,贵妃的确有这方面的爱好,往常在延禧宫当差的时候,她也见识过,当时只当是摆弄些小玩意儿,谁知还有这一手。她一直知道她在提督府里有眼线,她从不信任她,因此安插了眼线在府里,可她常日里基本不回去,一来二去怕打草惊蛇也就没在意。
    谁知竟敢将主意打到锦玉身上,这事怪她,锦玉出府是她大意,不过才一晚上就叫人钻了空子。一想起她此刻还躺在榻上,吃了那些苦,她简直要恨出血来。从宫外到承乾宫,明明痛的连话都说不清了,也不知道要叫她,硬生生一直憋到了宫里,她知道她是为了她,不想带累自己,哪里有这样傻的人,不晓得自己连命都快没了么!
    她咬咬牙,恨道:“将那个丫鬟带进东厂里好生着实打着问,问不出话来不许停,我倒要看看,有胆子下毒,有没有命折腾!”
    杨平垂首道是,看来此事与贵妃逃不了干系。事情吩咐完,众人都退下去承办差事了,她转身回明间,瞧见一大屋子的人站在那儿,忽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起来,自认为万无一失,可到底还是让她受苦了。
    往日里活蹦乱跳的人,永远咋咋呼呼的,昨儿还跳着圈问她扮小太监像不像,如今却毫无生气的闭眼躺在那儿,生死未卜,就差那么一点点,她怪不了旁人,她若出了事,她想不出来会发生什么。
    阮澜夜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碗,淡淡道:“我来。”
    碧蓉回头见是他,将碗勺放下忙跪下磕了个头,哽咽道:“都是奴婢没照顾好主子,接连着让主子受伤,此趟若是我跟着,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起来,这也不怪你,少一个人跟着也是为了方便。你是她的人,日后我不在的时候,吃的用的都要注意,来郢都这么些天,她身子一直都不大好,夜里你尽力多顾着她些,她人瘦,可能是吃不大惯宫里的菜式,你以前和她一块在建瓯,应当知道她爱吃什么,缺什么少什么尽管来和我说……”她怔了下,自觉说的有些多,怕惹人怀疑会不大好,良久才道,“她此番受了不少苦,身旁没什么可亲的人,你多疼疼她。”
    说完自顾自的端起碗勺,坐在床榻边儿上喂她,头也没回就吩咐道:“都下去罢,这儿咱家来守着。”
    他一会咱家一会我的,丝毫立不起威严来,让人只觉得有些颓然,众人都觉掌印今儿有些不同,许是事情闹得太大,可他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一来二去,众人都弄不懂,没准儿连她自己也闹不清呢。
    明间里没有人,只有她静静睡在那儿,上回的热症还没好,这回又添了毒,真不知道若是没有她,她还有没有命长命百岁。
    阮澜夜趴在床榻边儿上,拿眼细细描摹她清然的脸庞,直起身子附在耳畔喃喃问她:“阿玉……你还疼不疼?”
    她昏死过去,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也听不见她叫她阿玉。
    “你傻不傻?疼也不知道要说出来么,非要忍不住才肯说。你没有娘亲,就以为没人疼你么,疼了就喊出来,不高兴也要说出来,开心也要大笑……我不喜欢你忍着,这宫里的人都喜欢忍在心里,我不希望你也变。”
    日头沉沉,隐在云层里,没过一会又暗下了,她脑子里昏沉沉的,一夜没怎么睡,又被她折腾了一天,身子早就撑不住了,连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忽然觉得有些累,倚在炕头上,手里紧紧攥住她的手,轻轻压在唇上呢喃:“阿玉,你知道么?你没有娘亲,我也没有,咱们算不算同病相怜,你好歹知道娘亲曾经疼过你,可我呢,连面都没见过。”掏出怀里的荷包,那上面还留了半朵梨花没有绣,“我娘也留过一个荷包给我,不过在澜明身上。这里没人真心待我,他们都怕我,利用我,你呢?应该是真心的罢。”
    她大概是真的魔怔了,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话,也不知锦玉有没有听见。人总有累的时候,心里积累了很多事情,冷不丁遇上一些事情,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开了一个口子,再恨心的人也有心软的时候,索性趁着无人,将心里的话全都一股脑儿说给她听。
    说了很多,可没有人回答她。
    不知待了多久,大概已经天黑了,夜幕沉沉,月亮爬上窗户,锦玉还没有醒。她费力站起身,脚底有些麻,扶着床榻站起来,替她掩了掩被角,开了门要出去。
    门槛子坐着碧蓉,大约先前是睡着了,门一开整个人跌进来,碧蓉骇地跳进来,结舌道:“掌印……我,奴婢不是有意的。”
    阮澜夜抬眼瞥了她一眼,没放在心上,淡淡道:“进去守着罢。”说完不看她,径直出了承乾门,顺着东长街一路向东,事情该来的总要来,是该说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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