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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平跟在身后,定了定心神,低声道:“番子来报,宁王昨夜暴毙。”
    她步子一顿,停在拐子门上,觉得眉心处重重跳了下,皱眉问:“消息属实么?”
    “昨夜派出去的番子,随长公主一路跟到了恭亲宁王府,是番子亲眼所见。”
    她冷哼一声,“倒是便宜了他,就算他不死,咱家也要他再死一回。”她想起阿玉胳膊上的淤青,简直恨不得立时将司马询拖过来千刀万剐,倘若她晚来一步,她无法想象还会发生什么,阿玉受了那些罪,她要百倍千倍替她讨回来。
    一时报了仇心里是痛快,可后头该怎么料理,才是难事。
    杨平垂首道:“宁王是该死,只是眼下这事怕是掩不住,长公主那头也不知是什么口风儿,依属下看,督主还得去一趟重华宫。”
    此刻全朝上下都在商议削藩的事情,宁王必定是处在风尖浪口之上的,不出几日,必定是要闹得腥风血雨的,毕竟死了的是藩王,该有的缉查一样不会少。
    司马询被杀的时候,长公主也在场,阿玉是随司马璇一起去的,宁王为什么会去晖云寺,阿玉又为何会深夜里去后山?
    这一切和她都逃不了干系!
    她停住脚,低声吩咐:“传令三大档头,将宁王府围起来,有任何可疑,叫他们直接行事,不必来回我。”
    杨平颔首道是,三大档头跟着督主出生入死多年,在东厂里是督主最信得过的人。
    她朝前走,眼看要到议事庑房,她回首冲杨平道:“你先回东厂,今儿议的是削藩的事,必定是问起宁王的,事情轻重,你该知道其中的厉害,要是弄砸了,不单咱家,整个东厂都得给司马询陪葬,叫底下那帮人时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办差。”
    杨平点头领命,到了这份儿上,大伙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督主若是垮了,他们底下跟着办差的人,绝没有活路。
    看着杨平往夹道里去了,她重新理了理朱红蟒纹曳撒,端正头顶上的描金乌纱帽,褪去一夜的颓然,她依旧是那个杀伐决断的东厂督主。
    掀了帘迈脚进庑房,底下几个随堂、秉笔见他进来,全都恭敬站起来迎他。
    黄花梨木高椅上坐定,扶顺弓腰端了茶盏上来,她伸手接过,抿了口问道:“今儿崇政殿议事怎么说?”
    司礼监内掌印太监是独大,底下辅以秉笔、随堂太监不等,因为司礼监有票拟批红的大权,所以底下这些秉笔随堂都是在内书堂念过书识过字的。
    大伙交换了眼色,随堂太监谭世昌拱手上前道:“照督主吩咐,咱们司礼监的今儿早朝提了削藩一事,陛下也赞许,只是……”
    阮澜夜放下茶盏,“怎么,事情有变故?”
    “只是宁王殿下今日早朝缺席,削藩之事提了出来,咱们大伙几个干眼站着,群臣并未接承下去,倒叫咱们司礼监成了枪靶子似的。”
    削藩之事本就是皇帝提出的,群臣不附议,不过是忌惮宁王的势力,怕将来江山易了主,届时会迁怒自己。这帮酸儒墙头草做惯了,天子头顶上不容放肆,只怕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阮澜夜描摹袖口的襕纹补子,搭声道:“削藩的事情是陛下吩咐的,咱们司礼监说到底是为陛下一人办事的,内监么,朝外的大事有内阁操心,不用咱们费心,没的叫人捏住把柄,本来就够让人忌惮的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即可。”
    他今日这番话都反常,众人都面面相觑,若是按往常,必定是要发一通火的,可如今居然畏首畏尾起来,倒不像他的行事作风了。
    既然发话了,再纠缠下去也没甚意思,众人附和道:“督主说得是,我等必定听从督主吩咐。”
    她嗯了一声,身后扶顺托着团扇上来替她打扇,昨夜下了一场雨,天儿没有降暑多少,依旧叫人热得在地心打旋,她忽然想起阿玉来,这样热的天,不知她醒了没?
    若是没见着她,会不会害怕?
    “干爹,干爹……”身后扶顺低声叫她,她这才反应过来,眉眼有些恍惚,问了句什么。
    底下秉笔忙又说了一遍:“黄河正直汛期,工部拟了折子上来,陛下叫送来让咱们定夺,只是修堤坝得要钱,户部这半年来一直亏空,怕是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奴才们定夺不了,特来请示督主。”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一夜的疲惫,这会早就心力交瘁了,她皱眉道:“这事本不该咱们司礼监管,现在陛下全都压在咱们头上,下头拿不出钱来,一味增加赋税,只会引起民愤,咱家是两头不落好。”
    这话不假,陛下年幼,只知道依赖阮澜夜,事情做得好自然不必说,好了也许没有甜头,可一旦弄砸了,就是一顶办事不力的大帽子扣下来,细究起来,几条命也不够消磨的。
    她有些不耐烦,糟心的事总不断的来,她想卸下肩头的担子去陪陪阿玉,可这会居然还要被这些杂事烦扰,管它什么宁王还是黄河水道,在她心里,都比不上去见阿玉一面来得重要。
    脑子里混沌一片,什么思绪也理不出,她不耐烦摆了摆手道:“咱家头疼的厉害,这些先放一放罢,承乾宫太后娘娘那头身子近来不太利索,陛下跟前也不要去叨扰了,扶顺跟着,我有话交代。”
    众人见他心浮气躁,恐再说下去要恼人,全都缄默弓腰送他出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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