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她与骆凤心离京时骆瑾和的身体就不太好了,拖到现在估计已经危在旦夕。阿凤明知道她在寅州,却舍近求远往西去了,完全不在意骆瑾和的身体禁不禁得住长途行军跋涉,这不是阿凤会做的事,除非骆瑾和的身体状况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骆瑾和驾崩了……
这根弦从两年前小白告知她骆瑾和会死的时候就时刻绷在乔琬心头,如今弦断,还是以这样惨淡的方式收场,让乔琬不由得生出了些许荒诞的感觉。
当初为帮助骆瑾和上位,她也算得上呕心沥血,好不容易换来成功的喜悦,不过两年的时间就已烟消云散。
如今虽然换了帮扶的人,但她仍然在做和两年前相同的事。童话故事从来都只写到英雄战胜了恶人,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可在那之后呢?当故事在欢声笑语中结束,观众们心满意足地退了场,故事里的人物还会带着荣誉和幸福一直活到老去的那一天吗?
李茂全见乔琬半天不说话,又瞥了一眼自家沉默不言的老将军,心念一动,对乔琬跪下磕头:“小人担心耽搁下去误了郡主的事,就派了两个弟兄继续向西探访,自己先行回来向您禀报。小人办事不力,未能完成郡主布置的任务,还请郡主责罚。”
乔琬一听便知李茂全误会了,俯下身虚扶着李茂全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你办的很好,一会儿去找楠竹领赏去吧。”
华英杀死许孝文,府上的财物却是分文未取,如今这些东西都落在了乔琬手上。乔琬拿许孝文敛来的钱财打赏起别人,自是毫不心疼。
李茂全一听,面露喜色,刚要起身谢恩,却被华英一脚踢在膝弯,一个趔趄又跪了回去。
“差事没办好还想领赏?”华英冷声道。
李茂全闻言苦着脸跪好,一声也不敢反驳。
“将军这是何必,战场瞬息万变,一时找不到行踪也是难免的事,他这样安排已是万全之策。我与殿下素来赏罚分明,即便今日我不赏他,他日殿下得知此事也会赏的。”
乔琬坚持扶李茂全起来,这次华英没再阻拦。
李茂全瞟了自家老将军一眼,咧嘴抱拳道:“多谢郡主,没什么事小人这就告退了。”
乔琬略一颔首,李茂全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哼,没点规矩。”华英对着李茂全的背影嗤了一声,回头又对乔琬道:“老夫管教手下无方,郡主见笑了。”
“我倒不这样觉得。”乔琬莞尔,她虽在骆凤心面前没什么形象,在外却惯会装得一副温婉贤淑落落大方的模样。
“当探子的人自然要比寻常人多些玲珑心思,更懂世故圆滑,若是各个儿都木讷老实,如何能打探消息?华将军这明明是知人善任,哪里是管教无方。”
她怎会不知,方才李茂全在她面前搞这一出根本不是诚心请罪,华英一脚踢下去他屁都不敢放一个,却敢当着华英的面对她百般辩解,分明是故意替他们将军试探来的。
当初华英为征西王私吞阵亡将士抚恤金一事记恨至今,即便前番被她说服,对她们这些当权者也仍旧心有疑虑。
李茂全之举未必是与华英事先商量好的,然而华英对此心知肚明却没有立刻阻止,直到事情结束才补上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显然也是默许了李茂全这一行动。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乔琬可以理解华英的顾虑。她不点破是给华英留面子,提上一句“玲珑心思”是让华英知道他们那点小把戏并不能瞒过她的眼。
华英自进到这院子起,身板虽然站得挺直,神情却十分漠然,眼睛半阖不合,仿佛对眼下的战局毫不关心,只是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直到此刻他才撩起眼皮,重新打量起乔琬,眼中神色生出些微变化,再开口时语气虽无异样,态度却终于透出了几分真诚。
“李茂全轻慢郡主,老夫回去了会好好教训他。眼下京城与京郊一带具已沦陷,陛下、公主一行人不知所踪,咱们接下来该当如何?”
乔琬沉吟了片刻反问道:“华将军有什么主意?”
“公主既是向西撤离,想必是去与剩下的岷州军汇合。只是……”华英稍一停顿道,“从乌鸦岭此去源州,中间有应水相阻。臣若是平襄王,必会率重兵把守应水沿岸,无论是殿下想要过去源州还是从源州来的岷州军想要过来,只怕都不太容易。”
乔琬回身望向荷花池:“那么华将军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做?”
“臣有上下两策。下策,臣可调大军去应水接应陛下与公主;上策,臣认为可以率兵马北上进攻京城。”
“怎么说?”乔琬问道。
“平襄王调集人手围追乐平公主,京中正是兵力空虚的时候。咱们此去攻打京城,运气好或许可以将京城拿下,就算拿不下也可以逼得平襄王回援,殿下那边的危机自然也就解了。”
华英应答得十分流畅,显然在来之前就已经有过盘算。对于这场陈家与君王之间的较量,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无动于衷。
“京城防御工事完备,武器装备精良,且从化康驰援京城只需一日,我并不认为咱们能在短时间里攻下京城。”乔琬垂眸摇了摇头:“逼平襄王回援倒是不错……”
她对着池面喃喃自语,华英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忽然,乔琬转回头问华英道:“华将军,倘若你是殿下,从乌鸦岭撤离之后会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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