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并其余宫女立于赵珚身后,正取了湿帕来,欲给沈浔擦面,她们看不见女帝此刻表情,却见得女帝背面身影,似是坐立难安……众人皆纳闷不已。
疑惑间,只见女帝忽的转身,低着头,匆匆步至秦氏跟前,嗫嚅道:“朕,朕不会解系带,阿秦去。”
秦氏见女帝面色绯红,只道是女帝方才言说要为太傅侍疾,此时却被更衣一事难倒而羞涩,于是轻轻一笑,宽慰道:“陛下放心,奴定尽心侍奉令君。陛下劳累几日,且去歇息。”
秦氏一面说,一面去为沈浔更衣,她动作利索,解开系扣,褪去沈浔染血中衣,取过洁净衣裳替她穿上。令一侍女则手持湿帕为沈浔擦面,拭去唇角血渍。
赵珚转身偷偷觑着,只见沈浔中衣褪去,内里尚有一层亵衣,乃贴身所穿。不知怎的,赵珚目光不由自主停留在沈浔那处柔软之上。亵衣轻薄,那柔软似乎更为显眼,赵珚面色愈发烧得通红,直至耳根。她再次转过身去,哆哆嗦嗦道:“你、你等好生伺候太傅。朕、朕……去给太傅备膳。”
皇帝去备膳?
秦氏:……
众侍女:……
沈浔:……
赵珚说着,竟果真晃晃悠悠走出殿门,往御膳坊去。道上的宫人们见着女帝,纷纷施礼。赵珚心有所思,目光微滞,眼皮都未抬一下,径直走过。待她离去,宫人们聚在女帝身后,面面相觑,皆疑惑,怎的女帝看似神色恍惚,且不见乐央宫侍从在旁……
赵珚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御膳坊。厨子们见着女帝,都是一惊。为首的尚食太官步至赵珚跟前,施礼道:“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至此,有何嘱咐?”
赵珚环视坊中,并未答言。
太官大着胆子,微微提高嗓音,再次问道:“陛下,有何嘱咐?”
赵珚这才晃过神,掩唇轻咳一声,目视太官,恢复了君王架势。她威严道:“太傅方才醒来,须进膳食。太官当知,太傅中毒昏睡,足足两日,水米未进。朕忧心太傅身体,故亲往坊中,嘱咐一二。”
太官垂手听命:“臣,谨遵陛下吩咐。”
赵珚道:“速按太傅喜好,备下膳食。膳食须清淡、开胃、易食。另,太傅虚弱,尚不能言语。膳食中务必放入强体食材,清毒、益气。”
太官拱手一礼:“陛下放心,臣定仔细备着。”
赵珚满意,转身踱步出去。
赵珚走后,坊中厨子们不由悄声议论开。一厨赞道:“女帝仁孝,臣民之福。”令一厨年纪稍长,叹道:“记得上回在膳坊见着皇帝,还是先帝那会。先帝为皇太女时,便常入坊中,寻沈家小娘爱食之物。而后为帝,沈家小娘亦做了尚书令,先帝仍如少时般,常常嘱咐我等,按令君喜好备下膳食,给令君捎去。”
尚食太官听得众人议论,喝了声:“慎言!”心中却同样感叹,这女帝姑侄,对待沈令君,竟相似至此。
赵珚回到乐央宫偏殿,见沈浔合着双目,似又睡去。方岳针灸确实有效,沈浔体内之毒虽未尽数除去,醒后却暂未发作。
赵珚望着眼前之人,眉目带笑。回想两日前往涅阳郡去,心内依旧后怕不已。赵珚心底暗道:阿浔,你可知,朕有多怕,会失去你……
幸好,有你阿娘持金龙箭入宫,震慑朝堂,传你政令;幸好,有议郎将郭予一路相随,带回线索,应变机敏;幸好,有你阿兄沈溯带家兵三百,同朕一道,前往救急。
那日,赵瑗手下,只孙尧及祁连一战随他叛逃那一小众部军。赵瑗自以为,将你劫去,以你为筹,便胜券在握,以小胜多。待朝廷大乱之时,再让她父豫王派出援军。却未曾想,这一切,连同被劫走,都是阿浔你,早早设计。
可朕,还是好怕,万一有任何闪失,万一出了任何差池……
朕不敢想……
所幸,及时将你救回,所幸,你终是醒来。
赵珚想着,满目透着温柔。她不欲打扰沈浔休息,于是轻挪脚步,去吩咐秦氏道:“命人将外间榻椅搬入内殿,朕夜间歇于太傅跟前。”
秦氏忧道:“陛下,自令君归来,陛下守在榻前不眠不休,定是疲倦。现下,令君已然转醒,陛下且放心回寝宫去,此处,有奴等侍奉。”
赵珚不依道:“朕要给太傅侍疾!”
一提“侍疾”,赵珚忽的想起先前之事,双颊不由得又是一阵绯红。她暗暗平复了心绪,继续道:“朕先前守在榻前,是因太傅一直昏迷。现下,太傅若夜间醒来见朕伏于榻前,必然担忧,责怪朕不顾惜身体。朕歇于榻椅,让太傅放心。”
秦氏作为乐央宫掌事宫女,侍候这位“新帝”时间虽不长,却已摸清“新帝”脾气,知她和“先帝”一般,决意之事,定是无法劝回。于是,暗叹一口气,俯首应了声“诺”,下去操办。
作者有话要说:
赵珚软萌小怂怂
第24章 疑惑
沈浔躺在卧榻,虽合着眼,却并未睡着。沈浔何其聪慧,她思索着眼下发生的种种,已然疑窦丛生。
她半梦半醒时,忆起的先帝模样,和醒时见着的幼帝……那焦急眉眼、关切神情,是那般相似;自己口不能言,却眼见女帝责问侍医时的语气,透着君王威严,俨然不似平日里那个偶尔会同她撒娇,扯着她衣角,央她莫走的幼孩;女帝方才嘟嚷着要为太傅侍疾,却因触碰自己……而面色绯红,满目含羞,不敢与自己对视,继而语无伦次地逃出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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