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上半场,眼下休息时间, 她觉得喉咙干渴,瞥了眼白气上腾的杯子,抿了抿唇,后悔没配备一个助理候在片场。
姐姐的戏份还没结束,担心她冷,崔溯拿了一旁雪色的白鸭绒羽绒服,起身握着青花瓷杯柄往拍摄地点走。
金銮殿上,附庸二皇子、三皇子的朝臣弹劾太子纵情宴乐,德行有亏,萧洵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一身玄服冠冕模样说不出的嘲讽。
他眼里带笑:“父皇以仁治天下,今太平盛世,孤在东宫设宴听曲,也妨碍到几位大人了?德行有亏又是从何说起?”
他懒洋洋地扫了眼一派镇定的二皇子:“孤自持自省十七年,一遇美色便克制不住犯错,错乃小错,无伤大雅,亦是人间乐事。
再说了,孤的姬妾都愿意陪孤荒唐,赵大人急什么,管天管地也来管孤寻欢作乐?既有此闲暇,不如来管管二皇弟吧?”
“皇兄何故此言?莫非臣弟哪里得罪皇兄不成?父皇在上,群臣在列,皇兄说话可要讲道理!讲证据!”
“证据……”萧洵阖首轻笑:“好呀。”
他从袖中抽出一封地方官员送往东宫的状书与物证:“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二皇弟道貌岸然欺.辱民女,为求灭口不惜火烧黄连镇一百二十八口人家,罪行滔天,还请父皇明鉴!”
大殿哗然!
诸子相斗,坐在龙椅的男人冷笑一声,已是动怒:“呈上来!”
御前太监大气不敢喘地送到陛下御案,状书展开,字字带血,惨绝人寰。
二皇子面白如纸,实在想不到会被他抓住把柄:“父皇,父皇您千万不要听信皇兄一面之词,儿臣没做过,儿臣是冤枉的!”
“冤枉?”男人气急拿了镇纸直接砸在他额头:“你还敢说你冤枉?来人!去丰咸宫搜查名为桂儿的姬妾,给朕带上来!”
他连桂儿都知道,二皇子扑通跪地,便知大势已去。
前年奉旨出差无意遇上天灾,他受伤在身与同行护卫走散,无意走到一座偏僻小镇,爱上了救他的那个姑娘。
阿桂是个好女孩,人长的漂亮,心地善良,他想带她回宫,同享权势富贵,哪知在言明心意后阿桂断然拒绝了他。
天家血脉,天生尊贵,得知心爱姑娘早有倾慕之人,嫉妒疯狂的念头充满了他的心。
那晚他喝得酩酊大醉,走到后院撞见少年紧紧抱着他的阿桂,他痛骂了一声‘奸.夫.淫.妇’,恶向胆边生。
他杀了那少年,惊动了阿桂的姆妈,他杀了一个又一个,等他清醒,院里横七竖八躺了九具尸.体,阿桂悲痛欲绝晕死过去。
这家的人一夜死绝,他担心走漏风声,离开前索性放了一把火,烧死了那些曾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其中有进寨时给他端过一碗水的老者,有笑着夸他长得俊俏的大娘。
萧晞不敢再想下去,那夜的血腥与火光埋藏在时光深处,他以为他忘了。
竟然没有。
醒来后的阿桂彻底失忆,他起初怀疑,再三确定她忘却前尘后,暗自狂喜,带人入宫。
金殿之上,目色平静的女子盈盈跪拜,亲口诉说当日惨象,剥开了二皇子狼心狗肺的一面。
加上她的话,还有当地官员在废墟寻索出来的物证,真相大白,容不得帝王不信。
他攥紧手心,面沉如霜:“前年中秋,朕问你为何没佩戴麒麟玉佩,你可曾记得怎么说的?你说丢了,那这是何物?”
每位皇子出生都会得到陛下亲赐的皇家信物,萧洵玉佩所刻为‘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而萧晞那块刻的是‘明’,日晞为明。
染血麒麟佩上所映之字,正是明。
“父皇……儿臣…儿臣……”他失魂落魄,歪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
“阿桂……阿桂你、你想起来了?”萧晞又哭又笑,无措惶然。
阿桂扯了扯唇角:“是,三个月前你送我金簪的那晚,我做了噩梦,就想起来了。”
丰咸宫没有皇子妃,她得了萧晞两年盛宠,若非午夜惊魂忆起当年事,谁能想到,这个日夜抱着她入睡的男人是匹凶狠的狼呢?
她苦笑连连:“萧晞,你害我好惨啊……”
她的手抚上微隆的肚皮,昔日爱郎惨遭不测,九口之家仅仅活了她一个,不仅如此,还连累寨子里的人赴了黄泉,而她做了什么呢?
她把一切的惨痛仇恨都忘了。
她信任萧晞,当他是世上唯一的亲人,承欢仇人身下,夜夜颠倒沉沦。阿桂身子摇摇欲坠,似是承受不住心神崩溃的打击。
“阿桂、阿桂,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别过来,你别…你别碰我!”女子尖锐的叫喊让萧晞止步。
东窗事发,此生无缘大位,他缓缓朝着心爱的女人跪下去,曾经的欢乐历历在目:“阿桂,我只求你别伤害自己……”
见到这样的二皇子,朝臣面色复杂,萧洵眼底闪过一抹浓重的讥讽,他掀起眼皮淡淡地看向那个可怜的女子,知道她活不了了。
以身侍贼,过往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伤人。女人的真心是伤不得的。
眼前浮现出那个女子清清冷冷,漠然精致的面孔,不自觉握紧衣袖,那他对霁尘雪呢,他娶了她,吻了她,利用了她,她要的真心,自己给的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