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苏清婉和穆落落对视一眼,两下里皆是心知肚明,只是还有疑虑,一时也不好明言辨析。
“既是如此…”穆潇潇刚开口,便被打断了。
“既是如此,那端木美人便迁出雪梅殿,待何时疯病好了,再迁回来!”
“臣妾(妾身)参见皇上,皇上万安。”众人急忙福身见礼,唯有端木美人一人独立,不管阿依娜如何拉扯,也拒不行礼。
“都起来罢。”
穆落落悄然抬眸,皇帝身边跟着的是赵昭容,难不成报信之人是麝兰殿所出?
“陛下…”班婕妤方才开口,便被端木美人突兀打断。
“你是皇帝?”端木美人歪着头,看着皇帝,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猝然啐了一口“我呸,皇帝才不是你这幅模样!”
班婕妤只觉气血上涌,登时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苏清婉眯了眯眼,静静的打量着端木美人,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那你倒是说说看,朕应该是什么模样?”皇帝怒极反笑,问道。
“皇帝应当是明月入怀,兼济天下,而不是为自己的猜忌妄动杀念,草菅人命!”端木美人说着,骤然泪如雨下。
在场的人闻言皆震惊,班婕妤更是腿软,大半身子的重量全都压给了弄墨,弄墨一是同处惊诧中,二是猝不及防间,主仆二人皆是一个踉跄。
“她这是在寻死…”赵昭容也忍不住感慨。
皇帝眯了眯眼,尚在思量,一言不发。
“你对自己的恩人都能痛下杀手,更遑论他人!”端木美人不顾阿依娜的拉扯,声嘶力竭道“如此之人,何德何能安居龙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苏清婉略略倾身,低声问穆潇潇。
“元月里头,陛下起了脓疮,太医院太医束手无策,偏生又赶巧儿,韩老太医休沐尚未回京,好在有刘彬记了乡下偏方,解了陛下一时痛楚。”穆潇潇低声回道。
“端木美人当真是失心疯了。”经此一句,皇帝是彻底明了端木美人心中所想“班婕妤如今怀有身孕,端木美人疯癫,为了皇嗣的安危,端木美人自是不宜留在班婕妤身边,既如此,便迁去怜草台休养,无召不得外出!”
“是。”赵德胜应声,随后摆摆手,立即有婆子上前将端木美人连拖带拽的拉走。
皇帝此话,便是将端木美人禁足,尚且是看在端木家的面子上,饶她一命。
苏清婉的目光一直落在端木美人身上,只见那人又哭又笑,虽挣扎却又不那么强烈,反倒有几分顺从的滋味,直到到了宫门口,端木美人骤然回头,目光与苏清婉径直相对,红唇嗫嚅。
苏清婉蓦然双目圆瞪,不可思议的看着端木美人,后者也不再哭闹,只一味的看着苏清婉,直到快要瞧不见时,凄清的粲然一笑。
穆落落借衣袖的遮挡,轻轻碰了碰苏清婉的指尖,苏清婉乍然回神,迎着穆落落担忧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避人耳目再说。
“主儿!”弄墨的一声惊呼,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到班婕妤身上。
经过一番大起大落,班婕妤自是受不住,如今端木美人无有性命之忧,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反倒是一口气松了,人也撑不住了,竟直接昏了过去。
“速去传太医!”穆潇潇呵斥一旁发愣的小丫鬟。
“你们都退下罢。”皇帝心烦意乱的朝着其余众人摆摆手,上前将班婕妤打横抱起,大踏步进了屋内,穆潇潇少不得跟着。
苏清婉和赵昭容见此情形,便福了福身子,自觉告退。
麝兰殿与上清宫天南地北,苏清婉便与赵昭容在雪梅殿门口寒暄几句后分道扬镳。
果真与二人猜测一般,原是今日陛下心血来潮,去麝兰殿小坐片刻,恰赶上小丫鬟进来报信,陛下椅子尚未坐热,便匆匆赶来,原是麝兰殿离得远的缘故,才让苏清婉一行人赶在了前头。
听赵昭容的口气,报信之人倒不像是麝兰殿之人,且此事事发突然,赵昭容竟也有些措手不及。
“你有没有觉得,端木美人这心疯失的有些怪异?”待四下无人,穆落落上前与苏清婉并肩而行。
“初来时不觉,可等陛下驾临,便觉有些怪异,却也说不上来。”苏清婉微微蹙眉,抬手挽住穆落落的胳膊“不知落落觉得何处有异?”
“我瞧着端木美人目光清明,倒不像是失心疯的模样。”穆落落缓声道“她那番言辞,似是在故意激怒皇帝,且阿依娜明面上在阻拦端木氏,实际上却是在阻拦让人打搅端木氏,此举若不是端木美人有意吩咐,便是阿依娜反水,意欲置端木美人于死地。”
“阿依娜来自苗疆,一旦效忠,断然没有反水一说,因而她的举动只能是端木美人吩咐所为。”苏清婉道“如此说来,端木美人是在装疯!她何苦来呢?”
“她方才出门时,对你说了什么?”穆落落问道,彼时那角度,端木美人选的刁钻,竟只有苏清婉一人看得见,让人只能见端木美人嘴唇翕动,却不知所谓。
“是了,你不说,我险些忘了。”苏清婉如梦初醒般轻呼一声,而后满面不解“她说,帮我。”
“帮她?”穆落落蹙眉,颇感意外“我原以为,她是因刘彬之死而绝望,不想继续苟活于世,因而激怒皇帝只为求死,可她这帮我,又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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