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染有些不放心楚拂与小郡主单独一起,她迟疑了一会儿。
“等绿澜姑娘回来再去,也是可以的。”楚拂知道她在防备什么,终究自己是个陌生人,红染有这样的心,也算是尽忠之人。
红染被点破了心事,一时不知该如何接楚拂的话。
“红儿。”燕缨忽然唤她,想要抓她的衣角,凭空抓了几下,都是两手空空。
红染连忙跪地,抬手凑了过去,“红染在。”
燕缨抓住了她的衣袖,莞尔道:“你去吧。”
“啊?”红染怔然。
燕缨轻轻笑笑,并不准备再说一遍。
既然小郡主开了口,她岂有不从的道理?她点头站了起来,有些话实在是不便在这里告诫楚拂,她只能严肃地看了一眼楚拂。
楚拂淡然笑笑,笑容好似料峭的寒风,让人难以亲近。
红染故意从楚拂身侧走过,低声嘱咐,“仔细些。”
楚拂不想再回她什么,走到了小郡主床边,把边上的烛台移远了些,动手将未吃完的酥糖重新包上。
红染几乎是被晾在一旁,心中虽恼,却不能拿这大夫如何,只能悻悻然离开了【春雨间】,给小郡主准备热水去了。
“好了。”燕缨突然小声开了口,“拂儿可以继续了。”说完,她便躺了下去,合上了双眸。
楚拂颇是惊讶,她跪在床边,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烛台尚在。”燕缨抿唇微笑,只简单地说了四个字。
熬药支开了绿澜,热水支开了红染,她虽看不见,可也能明白楚拂的诊治才刚刚开始。楚拂只是挪开了烛台,并没有将烛台放回原处,想来还是要动针吧。
“就一针。”楚拂淡淡开口,语气比方才要软了许多。
燕缨悄悄地揪紧了被子,被沿一左一右蓦地出现了两个拳头大小的皱褶。
楚拂看得清楚,忍不住抿唇笑了笑。她重新拿了支细针出来,在烛火上再烤了烤,欺身靠近了燕缨的脸。
惊觉楚拂气息的靠近,燕缨的身子轻轻一缩,感觉心跳都快顶到了喉咙。
只觉眼侧宛若蚊咬似的“叮”了一下,燕缨还没来得及反应,楚拂便起身拿着银针走到了烛火边,仔细验看。
这次好像……没有糖吃。
燕缨有些小失望,她缩起了身子,双手交叠印在心口,想让狂乱的心跳慢下来。
楚拂轻轻捻动银针,看了一圈后,目光锁定在了变黑的针尖上。果然如她所料,小郡主双眸突然失明与积毒有关。
既然确定了病症,那对症下药,小郡主定可以重见光明。
楚拂打定主意,将银针灼烧后收回了针囊。她走近床边,跪在床侧,瞧见燕缨紧紧地捂着心口,以为是她不舒服了。
“郡主,可是心脏难受?”
“没……咳咳……不是……”
燕缨慌乱地把捂着心口的双手放回身侧,又揪紧了被子。
楚拂看在眼底,倒不急着说破,她敬声道:“郡主,若是不舒服,是一定要说的。”顿了一下,楚拂掀起了一角被子,拉了她藏在被下的手出来。
指节分明,手腕很是细瘦——也不知是捂出来的,还是方才怕疼吓出来的,此时掌心一片细汗。
“疼了?”楚拂一边把脉,一边问燕缨。
燕缨本想说不疼,可蠕了下唇,最后点了下头。
“何处疼?”楚拂再问。
燕缨竟想不起楚拂方才刺的到底是哪里了,她皱了皱眉,正在想该如何回答。
楚拂把过脉后,确认并无大碍。她温柔地覆上了燕缨的额头,那儿也有细汗,可小郡主的肌肤很暖,并没有寒意。
绵软,温暖。
燕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两个词,另一个念头很快地蹿上了心头——红染说拂儿好看,究竟是怎样的好看呢?
楚拂收回了手来,燕缨顺势捉住了她的衣袖,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拂儿,我能不能再吃一口酥糖?”
楚拂侧目瞥了一眼旁边的酥糖盒子,冷冷地道:“不能。”
“为何?”燕缨蹙眉。
楚拂淡然道:“我是大夫,我说不能,自然就不能。”
“……”燕缨无话反驳,她微微舒眉,笑道,“那……若是药太苦呢?”
楚拂没想到小郡主居然开始与她讨价还价,她微笑道:“郡主应该听过一句话,良药苦口。”
燕缨似是逮到了话茬,接口道:“所以良医也会很凶?”
楚拂笑容一僵,呆呆地看着燕缨得意的微笑。
半晌没有听见楚拂回答,燕缨又扯了扯楚拂的衣袖,低声道:“拂儿,你一定跟观音菩萨很像。”
楚拂还是头一回被人这样夸赞,看着燕缨纯善的面容,知她说的都是真心话。虽然就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远比什么“华佗在世”要更暖心。
楚拂也不知该应她什么,匆匆了结这个话题,“郡主,该歇着了。”
“拂儿,我的眼睛会好么?”燕缨幽声问道。
楚拂沉默,不到最后医成那一刻,她从不轻许病家什么。否则期望越高,失望也会越高。
燕缨也沉默了片刻,她摇头轻笑,终是松开了楚拂的衣袖。
楚拂给她掖了掖被角,拿了酥糖过来,选了一颗最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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