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梧林镇往前走有一处药泉。”
人群中的一位布衣老者蓦地开口,看样子像是郎中,他沉声道:“以前得了痴症的人都会在那里久泡,说不定那药泉也能让你的师尊清醒过来。”
药泉?陈念白听了立刻起身,“那我现在就去,吴伯,能麻烦您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姑娘,你可是救了我们全镇人的恩人。”吴伯立刻点头。
“请把这个送去南灵山,随便给哪个弟子都行,让她转交给玉竹长老。”陈念白从袖中急急扯出一块布,上面有她刚刚沾血写的字,“您一定要把这个交给她。”
“好,姑娘,我现在就去。”吴伯知道陈念白救人心切,赶紧收下,出门去牵马。
陈念白抱起尚在昏迷的顾蓁,不管有用没用,她都不能在这里傻等着,她要先把顾蓁送去药泉,玉竹长老看见信物一定会来找她们的。
师尊,你可千万别有事。
*
药泉。
石头上蔓开大片潮湿的青苔,层层堆叠的树叶遮住了池水,陈念白一路抱着顾蓁,气喘吁吁的跑了一刻钟,等她隐隐约约听到流水落入清池的声音,便知她人到药泉了。
这里仿若仙境一般,远山绵延,飘云如絮,陈念白竟不知梧林镇还藏着这样一个地方用来治愈那些得痴症的人。
她伸手摸了摸顾蓁的额头,不烫。
现下,如何做?
是直接将她师尊放入池中,还是帮她除了衣物再放进去?
陈念白的脸有些烧,抱着顾蓁的手紧了紧。
她暗骂自己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无聊之事,你的师尊都已经不省人事了,你还有时间不好意思,当然是怎么治得好怎么来。
陈念白眼一闭,心一横,把顾蓁放到地上,伸手轻扯开她的束发,说道:“我可不是故意的,等你醒来别打我……”
顾蓁当然听不见,她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盖下,呼吸吐纳都很均匀,但就是睡着了。
陈念白小心翼翼的,最后把寒蝉剑压在她的外衣上,以防被风吹跑,这才将顾蓁整个人泡进药池中。
说到剑,陈念白想起她把自己的佩剑忘在刘家了。
她有些懊恼,虽然那把剑不是什么好剑,但起码跟了自己七八个年头了,即便自己连个名字都没给它取过,平日里还用它割鸡腿,刺苹果什么的……可是用了这么久也是有感情的,等师尊醒来她一定要回去把剑拿上。
这药泉热气腾腾,烟雾缭绕,顾蓁的脸庞朦胧,白皙的额上还有由雾凝结成的小水珠,陈念白蹲在岸边,给她师尊擦干水珠,自己也热得不行。
不知道这药泉究竟有没有用,她叹口气,低头看顾蓁的左臂,那毒气还顺着脉络蔓延在她的胳膊上,几乎没有好转的迹象。
难道真的只能等玉竹长老来吗。陈念白心里难受,不是她不想等,是她怕顾蓁等不了,陈念白害怕顾蓁得不到及时救治,最后毒气入体,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师尊,你醒醒吧,你要没了,长音还有陆清陆蓝一定会宰了我的,您忍心看我去死吗。”陈念白心里不好受,只能自言自语,她捧起一方泉水,放在鼻尖闻了闻,是药草的味道,而且还相当不好闻。
陈念白仔细算着,估计吴伯明早就能把信物送上山,玉竹长老和留仙长老看见信物,一定会即刻赶来,以她们俩的功力,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了。
希望师尊能撑到那个时候。
药泉的水温越升越高,连着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潮湿且温热,陈念白也有些倦怠。其实她已经很累了,从昨晚与那狐妖打斗,到今天把顾蓁抱来药泉疗伤,她几乎没有合眼休息过,强撑着一丝精力,现在被这热气蒸着,她真的好想睡觉,哪怕一会儿。
陈念白上下眼皮打架,刚闭上,又立刻打了个激灵坐起来。
不行不行,师尊还没醒,她怎么能睡呢。陈念白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低头看看水池中的顾蓁,她的师尊还没醒来的迹象,但手臂上的毒瘴似乎淡一些了,陈念白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看来这药泉真的有作用,起码未让毒气加重。
就这样,两人在药泉待到了天黑,月色浮动,万物被墨色笼罩,陈念白打了个哈欠,将寒蝉剑放在顾蓁的身后,对它说道:“万一等会儿有什么野兽来了,你可要保护好师尊。”
寒蝉剑没动静。
陈念白敲了一下寒蝉剑的剑身。
想当初自己被这把剑罚过多少次,现在却还要求着它保护师尊——真是人活着还不如顾蓁的一把剑。
夜风将药泉旁的树叶吹的簌簌作响,天上暗云无声。陈念白在后半夜终于支撑不住了,她极其疲倦的闭上眼睛,倒在地上睡过去。
陈念白这晚做了很多个梦,梦里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清晰。
她梦见自己在南灵山练功,因为不专心被顾蓁敲脑袋,又梦见自己做错事被罚,连晚饭都不能吃,只有留仙长老给她端来一碗热粥。那个时候她还很小,也不懂事,只跟留仙长老说她好讨厌师尊,对自己一点儿都不好,她想做留仙长老的徒弟。
留仙长老叹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告诉她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陈念白不高兴,为什么她连实话都不能说,她真的害怕顾蓁,害怕做错事,害怕顾蓁看自己,甚至害怕跟顾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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