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他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只不过我确实没想到,沈小姐自称是一位生意人,最后却如此在乎本应与你生意无关的长公主的感受。”
沈纯抬起头淡淡微笑道:“这哪里是与我无关的事情呢?她是长公主,我为娼家女。我二人身份虽是云泥之别,然同为女子,所遇之悲喜岂能没有相通之处?我方才所说的,不过是我兔死狐悲感同身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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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
炎炎夏日,外边的日头可谓是毒辣灼热,加之偶尔几声蝉鸣聒噪,愈发地惹人心烦意乱。然而贵为长公主的关卿伊所居住的揽月殿,却可以算得上是清凉异常了。
今日的殿内,关克昭与关卿伊分坐在矮榻两侧,中间的桌子上摆满了时新瓜果。两边的宫女轻轻给这世间最贵重的两位姐弟摇着扇子解暑,同时微微低着头表示不敢擅自听这二人的闲聊叙话。
关克昭刚从果盘中捻了一粒葡萄放在嘴里,连连点头却不敢说话,待将口中果肉吞咽下去后才又说:“可不是嘛,朕听‘那里’的人回报这件事的时候,朕自己也以为是个玩笑呢。”
“胆子如此之大,想法也是稀奇得很。这般的年轻女子真实不得了呀,着实可以说是个绝顶的妙人啊。”关卿伊露出一个赞叹的笑容,又偏头问道,“我方才还听陛下说,已经有人上门去学这门奇课了?”
“是啊。朕听闻这事,又悄悄派人去查了那人的底细,是五皇姐她夫君的弟弟,不过只是个庶出的,叫武修逸。”关克昭认认真真地回答。
这说完了又觉得有些生气,他忍不住又小声嘟囔道,“他这般惦记着长姐,朕就觉得心里头不爽利。谁知道他心里头是怎样的心思?我本想着五皇姐一直也算安安分分的,最终也不过是嫁了个商户,怎么还弄出这种事来?”
关卿伊不以为然,摆摆手道:“这倒未必是关卿舞的意思。她与她那个便宜娘向来是个眼皮子浅的,蠢是蠢了点,却还并不算坏。她只要能穿金戴银,自己小日子过得滋润了便不再会管顾旁人了。”
她又冷笑一声:“这事怕是那个庶出的小子自己的主意,这是想从我这个长公主身上挣自己的前程呢。”
她往口中放了一枚荔枝。荔枝里面的核儿早就已经被下人剔净,加之被冰镇过,放在口中更是清凉莹润。
她慢条斯理地咀嚼了一会儿后咽下,慢慢道:“不过,这个小子和那个小丫头一样,也都算是个有心气儿的。既然如此,我们便是帮一帮他们也无妨。”
关克昭刚刚还在忿忿不平,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歪着头呆呆问道:“长姐的意思是……?”
“我说我们帮一帮他们,自然也不是做施舍,当然也要让他们报恩来帮一帮我们。”关卿伊浅浅微笑着说,“今次我们便用千金买马骨,这样难道还会怕这群马贩子们不找上门讨这个便宜来吗?”
关克昭仔细听着她的话,嘴角不由得渐渐上挑起来,最终兴奋大声道:“长姐妙计!朕这就让人去办!”
关卿伊忙把手搭在弟弟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安抚道:“昭儿,切记戒骄戒躁。你如今已做了人君,凡事还是要更稳重些,需慎之又慎才好。记住,今天你我在这揽月殿中所说过的,不过是些无聊的琐碎家常罢了。”
她继续絮絮叮嘱道:“这民间的事我们苦于无从听闻,幸而诸位御史大人尽忠职守闻风奏事,那武家公子又自己寻来。如此这般,在庙堂之上的我们才得以知晓世间竟还有这等奇事呀!”
关克昭将另一只手覆在她手上,神色温柔坚定:“长姐宽心,朕已不是昔日幼稚懵懂的无知孩童,需要事事依赖长姐才可在宫中苟且偷生。今番此事朕必然会为长姐办妥。”
关卿伊又摇了摇头,继续说:“昭儿,你须明白,此事并非是为我谋划。无论如何,你首先要顾全的是你自己的皇位,晓得吗?我这长公主的位子坐得稳当,也先要你的位子坐得稳妥方能宽心。”
她又叹了口气:“今番群臣上下催我的婚事,却也是各有计谋。其中真心为我者有之,浑水摸鱼者有之,借题发挥者自然亦有之。我们仍需谨慎才是啊。”
说完这话,她稍稍抬起头向窗外望去,日光将远处一片宫殿楼阁照耀得金碧辉煌。她的目光直直地凝视着其中的一座宫室,目光坚毅,口中叹息般道:“昭儿,便仅仅是这皇宫里,也尚且未全是你的天下呢。”
关克昭循着她的目光望去,那里最华贵的一座宫殿里,如今正住着当今世上身份最贵重的女人。
那是他毫无血缘关系的“母后”。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刚发出来的时候忘记了说题外话结果又莫名被高审了所以有些话现在才想起来说。
我的想法是,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还是封建礼教压迫下的传统男女观,这个所有人包括长公主。这是她的眼界狭隘之处,她不嫁人并非是人格独立,而单纯是为弟弟谋划。
而沈纯作为穿越者,她虽然有比较先进的女性意识,但是她觉得自己是无法以一己之力改变时代的。所以她并不会过多地为此操劳奔波,只会独善其身。
两个主角都是有性格缺陷的,这个故事也是两个人一起成长成更好的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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