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奴婢确实就不知道了。”
沈纯思索了一会儿,撑着身体勉强坐到床沿上。香兰赶快搭把手扶着她站起来:“姑娘这就起床了?是要做什么去?”
“我要去看看殿下。”沈纯匆匆忙忙地把两只脚蹬进鞋里,看香兰要去为她拿衣物,连忙摆了摆手,“咱们走得快一点儿,不必为我穿那么复杂的衣服了,浪费时间。”
香兰只好赶快为她先裹了一件披风,陪着她快步朝殿门外走去。
刚踏出门一步,初秋凌晨的凉风就吹得她浑身一激灵。香兰见状又赶快把披风更展开来些包住她的腿。
“纯儿?”
正当两个人忙活得手忙脚乱之时,沈纯突然听到了关卿伊略带惊奇的呼叫。
沈纯望过去,关卿伊一袭金红衣裳,在黑夜中格外耀眼夺目。
她今天是特意妆饰过的了。
她头顶九龙花钗冠,金色的垂珠在秋日的冷风中微微颤动。两条长眉入鬓,一双凤眼末尾处被向上划出一条弧度,嘴唇上的颜色是最正的牡丹红,愈发显得高傲冷漠。
她一身长裙像是黑夜当中的一团燃烧的火焰,描着金线的细长条纹。更不用说她一身一行走便叮当作响的金银珠宝,衬得她格外高贵雍容。
沈纯方才的疑问梗在了喉头,慢慢地咽了下去。半晌她才轻声道:“你终于决定要自己去做了,是吗?”
秋风做她的信使,缥缈地传到关卿伊的耳朵里。
“对的,纯儿。”关卿伊微笑着回答,“我现在终于知道你说的是对的。纯儿,我已经到了该为自己计的时候了。”
沈纯咧开嘴,她觉得自己应该欣慰地放声大笑,眼前却逐渐朦胧。最终两行眼泪流过脸颊,被风迅速吹干,只留下干涸的冰凉。
“我好高兴。”沈纯揉了揉眼睛说,“我好高兴你终于这样想,可是我又好难过是在现在这样的迫不得已的情况。”
“很多事情都是逼不得已。我已经习惯了这样被逼上绝路,最后不也还是好好地站在这里了吗?”关卿伊脸上微笑不减分毫,她走近沈纯,将她身上的披风又裹紧了一点,“毕竟只要是没有触及底线的伤痛便觉得自己可以忍耐,只有忍无可忍之时才会想起打破现在的桎梏了。”
她捧起沈纯的脸:“笑得开心点儿,纯儿,为我高兴。”
沈纯也捧起她的脸,笑容温柔:“我当然为你高兴。我很为你高兴,卿伊。你一定会拿到你想要的,那是本就应该属于你的,你去把它拿回来。”
“当然,我一定会的。”
沈纯目送她在搀扶下登上步辇,脸上温柔笑意褪尽。天空中还是明月侧挂,她眼睛中已经有了那尚未从东边升起的太阳,灼灼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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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龙殿中,群臣按照班列依次站好,趁着殿上还是空无一人的工夫与相熟的同僚们交头接耳。
“也不知道陛下的伤势现在如何了……”
“哎,我可是听说了,那什么脏器受损可是要命的伤!”
“嗨,你在这瞎说什么呢,还要不要你那脑袋了?陛下洪福齐天,必然是没事的。”
“性命或许不打紧……那这几个月的政事要如何处置呢?”
“咱们不也都知道吗?宫里头还有那位……陛下向来听她的话,便是……也无不可吧?”
“这话你也敢说?你没看齐王殿下今日也来了吗?”
“齐王?太后娘娘或许也会……吧?”
“哼,这算盘打得确实是好啊。过了这几个月,以后这上头坐的是谁也难说了……”
“未必吧。宫里头还没出嫁的那位,能甘心受这个气?”
“不甘心也得认命。她再如何也不过一介女流,这时候陛下……那她还能靠谁了?”
“这是造孽啊!可恨!可恨!天地不仁!”
太监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太后娘娘驾到!”
群臣闻声心下都是一凛,赶快都齐齐地站好,毕恭毕敬地垂首齐声道:“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上并未传来“平身”的答复,只有一些仿佛珠翠叮当碰撞的声音。有人偷偷抬眼往上瞧了瞧,几个宫女正在挂着珠帘,太监们在后面搬来椅子,正放在珠帘的后头。
虽然还没见到太后本尊,但是这些动作已经足够表现出她的态度以及野心了。
垂帘听政。
群臣们此时都各自起了心思,或是震惊,或是愤懑,或是无谓,或是“果然如此”……
宫女们仍然在不紧不慢地挂着珠帘。
终于有臣子沉不住气,向中间跨了一大步拱手道:“微臣斗胆问一问,太后娘娘此举是何意?”
“大胆!”太监大声呵斥道,“太后娘娘还未教尔等平身,你开口说此等冒大不韪之言又是何意!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在此冒犯太后娘娘!”
“慢。”肖月明终于开口道,“是哀家初次上朝不懂得规矩,只顾着让宫女太监们忙活着了,倒是忘记了让诸位爱卿平身了。以后日子久了,哀家肯定也会慢慢熟悉下来的。”
以后。日子久了。慢慢熟悉。
金龙殿下已有人脸色变得难看许多。太后所说的这些话无不明晃晃地昭告殿下的所有文武百官,以后这朝堂之上不再是姓关,而要随她姓肖了……
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宁可枝头抱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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