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将自己从顺心如意买下来的人到底是谁,但对方竟然请来医术如此高明的医者,想来对自己应该没有恶意,就算有恶意,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毕竟她也只不过是个十三岁多一点的小女孩。
她心里头很明白。
自己一无是处,只要是能活下去,不管要做什么,她都会做。
没有谁比经历过生死的人,更明白活着的重要性。
宋九针道:“我让她们进来了?”
范柚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浮进来的瞬间,范柚的目光就移了过去,她硬撑着从床上爬起来,给沈浮行礼,“范柚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她强自镇定,神情当中却仍旧看得出几分慌乱。
“……你看看我是谁。”
既然范柚想起了自己的过往,沈浮也就无需再隐瞒自己的身份。
她的声音很熟悉,范柚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正在摘除帷帽的人。
沈浮取下帷帽,抬起眼眸,正好对上范柚那双含泪的眼睛。
她看着沈浮,眼泪一滴滴地往下落,强自撑起的坚强,在顷刻间破碎。
强烈的情绪被她紧紧地咬在牙关里面。
“沈浮姐姐……”
沈浮对她张开手。
范柚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竟然是沈浮……
竟然是沈浮!
她的伪装她的防备她刻意不去想不去看的悲伤,在见到熟悉的人那一刻,全盘崩溃。
范柚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沈浮的衣服,嚎啕大哭。
沈浮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
她没有说什么都过去了,有过同样经历的人才会知道,有些事情,它是永远过不去的。
痛苦的感觉也许会钝化,但永远不会消失,就像是埋进了蚌壳里的沙砾,即使变成了珍珠,也牢牢地被裹在柔软的蚌肉里面。
“哭出来就好受了……”
没有什么比大哭一场更为痛快。
趁着沈浮安慰范柚的功夫,赵沁走了出去,绣春刀的人悄无声息的出现。
“范家的案子,查到什么结果了吗?”
“回大人……”
……
“范柚呢?”
“哭累了就睡了。”
“你不冷吗?”
“怎么?”沈浮注意到赵沁表情有些不对,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就见自己胸口湿漉漉的一块。
尽管因为范家的事情,她的心情很沉重,但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师姐难不成连小姑娘的醋都要吃?”
“不小了,十三岁,都可以订婚了。”
赵沁一本正经地答道。
“……也不知道当年是谁跟我说的女子二十岁才能成亲。”
沈浮想起这件事情就好气,赵沁欺负她在山上待得久了,不通人情世故,骗她说女子要满二十岁才能成亲,就算她想和赵沁在一起,也得等到二十岁再说。
这明明是赵沁敷衍她的话,她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眼见离二十岁还有几年,就匆匆忙忙的下山,盼着闯出个名头来,能够风风光光地把师姐娶回家……下了山才知道,原来女子和女子是不能成亲,更别说什么二十岁才能成亲的规定。
一个女子若是十八岁了还没成亲,是要向官府交税的。
只不过江湖儿女逃税逃得理直气壮罢了……毕竟饭都吃不起了,哪来的钱交税,再说了,作为流动人口,官府想收税也没得收啊,当然,家中有业的那种除外,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嘛。
“好了,先去换衣服,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赵沁提到当年的事情,自己也心虚。
好在沈浮并不纠缠,更好奇赵沁要给自己看什么,转身就进房间里换了件衣服出来。
这时候,赵沁已经坐在了桌边,正翻着一卷文案,见她出来,开口道:“这是绣春刀的人翻遍了近十年来所有灭门案后汇总得出的资料,这些看似没有任何联系的案件,最终都隐隐和一个组织有关。”
沈浮心中忽然闪过一道明悟,“顺心如意?”
赵沁点了点头。
……
一开始绣春刀的人怀疑的就是顺心如意。
其实绣春刀早有清除顺心如意这一类组织的打算,无奈这种组织背后都有世家支撑,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不能够连根拔起的话,就跟跷跷板似的,按下去这头,那头又会冒出来,朝廷和他们只能划江而治,各管各的。
相比于其他几个已经被绣春刀杀鸡儆猴的组织,顺心如意里的顺心楼隐蔽的多,一直没有落下什么把柄在绣春刀的手里,至今绣春刀都不知道,到底有哪些人是被顺心楼的杀手杀死的。
因为他们刺杀不仅仅是派出杀手杀人,还会使用各种阴谋诡计,挑拨离间,绣春刀只能够根据下单的人来确定哪一桩案子是顺心楼的人做下的。
比如说一桩八年前的小妾杀夫案,明面上,是小妾不满夫君要将自己送给友人,在茶水中下毒害死夫君,但她的毒药从何而来,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哪里得到的这么致命且无色无味的毒药,都不清楚。
如果不是绣春刀的高手抽丝剥茧,发现被害者的好友有很大的嫌疑,抓回来仔细盘问,恐怕我们永远都想不到,这里面竟然有顺心楼的人在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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