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底层的捕快搓了搓胳膊,大热天的,他却跟在冰窖似的,浑身发寒。
任谁望着一地的尸体,都不会热到哪里去的。
同行的捕快压低了声音道:“管那么多干嘛,反正不干我们的事,没听县太爷说了吗?这是他们游侠儿自己的事情,和咱们官府无关,只要没有百姓受伤,咱们就不用管。”
说来也巧,连续发生的灭门惨案里,死的人基本上户籍上都标注着游侠。
这群人不受户籍的管辖,来往自由,基本上不怎么纳税,自然也享受不到来自官府的保护,虽然官府也保护不了他们——毕竟在真正的武林高手面前,捕快就如同拿着刀的幼儿,压根没多少自保的能力。
“说的也是,咱们抓紧点,把尸体给收拾了,天气这么热,再放下去,得臭了!”
“臭了都是其次,你没听老爷说吗?放得久了,这些尸体上是要生出疫病来的!死人和咱们没关系,可要是疫情发生了,咱们兄弟俩,谁也逃不了,来,搭把手,这个死沉死沉的,我一个人拉不动……”
寻常百姓在这个时候,嗅觉也敏锐的很,天还没黑就关门闭户,摊铺也早早收摊,生怕不小心沾染上麻烦,他们虽然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江湖又有怎样的冲突,但他们知道的是,要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就要做到不听不看,比瞎子还瞎,比聋子还聋。
孤云长就是在这个时候离开的神剑山庄。
出来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把剑,一把普普通通,朴实无华的剑。
他走过空荡的城池,来到一家铁匠铺。
铁匠铺的匠人正在打着一把锄头,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道:“要什么自己先看着,买东西等我忙完了再说。”
“我是孤云长。”孤云长道,“我来问一件事情。”
铁匠抬头,看他一眼,“问什么?”
“问神剑。”
“偷走神剑的是顺心如意的人。”
“顺心如意?”
“已经被绣春刀灭了。”
“我还想找一个人。”他又说道。
铁匠问他:“你找谁?”
“我未来的妻子。”
“叫什么名字?”
“沈浮。”
……
阿浮是不同的。
小小的靠山村里,她像是误落进了石头里的那颗珍珠,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与众不同的气息。
她并不时常在家里待着,靠山村的村口有一棵树,是村里人聚会闲聊的好地方,二丫发现她喜欢坐在那儿,当别人聊起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的时候,她就会微微侧头,认真地听着,脸上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嘛!阿浮干脆留在咱们靠山村,婶子给你介绍一个靠谱的男人!”喜欢做媒给人介绍对象的王婶对阿浮格外的热情。
要是小小的靠山村里,能够留住这么一个一看就是城里的姑娘,不知道该有多大的福气。
“王婶你说什么呢!人家阿浮可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你觉得咱们靠山村,谁配的上人家啊!”
王婶板着脸道:“刘申那孩子不就挺好的吗?人懂事,又勤快,长得也标志。”
二丫略略略地做了个鬼脸,“你就是想把阿浮介绍给自己侄子,也不看看你侄子是个什么人,我看你们啊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王婶变脸,“说什么呢?”
二丫哼哼一声,拉起沈浮就走,“我说我们家吃饭了,我来喊阿浮回家去吃饭!”
阿浮站起身来,冲着闲聊的乡人点点头,跟在了二丫的身后。
便是被二丫冷嘲热讽了这么一道,瞧见她的笑容,王婶还是忍不住感叹道:“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一看就是家里教的好,穿着粗布麻衣都和咱们不同。”
阿浮走着,二丫在她耳边念念叨叨:“阿浮,你可别信了王婶的话,你是城里的小姐,就是成亲,也要找门当户对的,嫁给一个穷小子算什么事儿?难不成要你天天跟着下地拔草不成?不行不行,别说你爹娘同不同意这桩婚事了,我就第一个不同意。”
“我不会答应的,”阿浮好脾气地说道,“你也别生气了,王婶就是提一句而已。”
二丫瞪眼,“什么叫提一句,你脸皮薄一点,他们就敢直接送你进洞房行不行?”
可千万别小瞧了他们这些乡下人。
他们可不讲究什么伦理道德,只要是自己看中的东西,打上了自己的标记,就算是自己的了,哪管原来的主人是谁,女人对他们来说,有着同样的道理。
二丫提醒道:“你小心些,我怕那王婶给刘申出馊主意,这些天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知道吗?”
阿浮温柔地道:“知道了。”
瞧着她的模样,二丫心里头就担心,可她又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一直待在家里。
她和母亲两个人,光靠耕种的土地,根本吃不饱饭,她必须得去打猎才能维持家里的生活,可打猎这么危险的事情,她又不能够带上阿浮,只好在走之前,给熟悉的前后几家,交代再交代,总之万不许让阿浮落到王婶的手里。
自从二丫学的武功后,在村子的打猎队伍里头,就是主力,旁人都指望着她照顾照顾自己家的男人孩子呢,对她的交代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都拍着胸脯道绝对不让旁人占阿浮半分便宜,二丫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带着打猎队的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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