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了兴趣,托着下巴瞧他,一双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的。
孤云长很少和女性相处,更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姑娘,以前遇见的女子,在他面前不是刻意假装豪放,结果动作粗鲁的像个糙汉子,就是举手投足都拘谨无比,像是用刀笔刻画出来的一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像阿浮这样灵动的人。
他心中微微一动,将到嘴边的“由姑娘做主”改成了:“在下自是想要实现母亲的愿望。”
也就是想和她成亲。
阿浮顿感无趣,她还以为孤云长会给出什么有意思的回答呢。
“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成亲我是不想成亲的,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们把这婚退了吧。若是你觉得退亲有损你的名誉,你看着办就行,反正我无所谓,便是往我身上泼点脏水也不必在意。”
“……沈姑娘倒是决绝。”孤云长愣了一下,才苦笑着摇头。
他没想到沈浮会退亲退的那么理所当然,虽然说出来的时候,他的确抱着能成就成,不能成就退,反正是父母定下的婚事,江湖儿女并不必遵循严格的俗规。
但见到沈浮以后,他退亲的念头,就已经淡了许多。
凡是见过沈浮的人就会知道,她是与众不同的。
你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会知道,这世间再难找到第二个比她更独特的女人。
她身上有一种复杂的气质。
这种气质很难用言语来描述,但让人觉得很舒服,很独特,和沈浮聊过之后,孤云长给她身上独特的气质找到了定义——
不讨好。
她是个少见的,独立的,自由自在活着的人。
世人活在这世界上,身上多多少少都背着包袱。
比如说他,神剑山庄的少庄主,身上就背着神剑山庄的荣耀,这荣耀叫他出门在外,都必须挺直了腰板,拿出身为少庄主的气势来;又比如说二丫,她有一身武艺,在村子里可以抬头挺胸的做人,为了娘俩的生计,必须摆出一副耀武扬威的架势,可在他面前,她又无法抑制地显露出那种小人物的畏惧来……
来找沈浮之前,孤云长并不知道她失忆的事情。
他想象中的沈双刀,就算不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女侠,也应该是一个多多少少骨子里有点傲气的人,但没有,这些本应该出现在沈浮身上的东西,都没有。
见面的第一眼,孤云长从她身上看见的,是平静。
如同一面平静的湖面,微风不起,水波不兴。
然后是稳定。
是那种看见她,心里就感到踏实的稳定。
这种感觉很微妙,但真正和沈浮接触后,孤云长才意识到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一个失去记忆,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都能安之若素的待在一个小山村里,不急不躁的人,还有谁能比她更稳定?
常人恐惧的没有未来,遗忘过去,好像都不曾在她身上发生,她所关注的,只有当下的每一天,当下的每一件事情。
“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也不能说是一点都不想不起来。”阿浮笑了一下,笑容里带出几分狡黠,“昨天我就想起来了好几个通缉犯的脸,他们可以换几百两银子呢。”
孤云长忽然就想到了沈双刀的另一个名号——
义捕。
意思是她虽然不是官府的人,却像是个真正的捕快一样,做着捕头的事情,许多人听说过沈双刀的名号,就是从她一次又一次地将通缉犯送进官府的大牢当中。
瞧着她灵动的眼眸,孤云长忽然失笑:“……怪不得有人说你是判官转世。”
连自个儿姓什么都忘了,抓犯人的事情还记得牢牢的。
“你打算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吗?”
“我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你可以先跟着我,你的父母已经在很多年就去世了,我的母亲和你的母亲曾经是多年的闺中好友,感情非同一般,否则也不会为你我定下娃娃亲,便是你不愿意嫁到神剑山庄来,向来我母亲也是很乐意见到你的。”
阿浮思索着他的提议。
靠山村娱乐项目不多,日子短的时候,上树掏鸟下河摸鱼都还算有趣,时间一长千篇一律的景色就变得枯燥起来,阿浮觉得自己不是个呆得住的人,已经对这里的生活感到有些无聊。
她没有思考多久,就答应了下来,“我觉得跟你出去,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
孤云长又一次露出微笑,如果熟悉他的人,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一座一年半载不会勾起嘴角的人,竟然在半天的时间里,连续笑了两次。
“你不会后悔的。”
……
“阿浮,那个男人真的是你的未婚夫。”二丫找了个机会,将阿浮拉到一边,关心地问道。
阿浮对她道:“虽然我还不确定这件事情的真假,但他没有对我说谎应该是真的。”
二丫撇撇嘴,“现在的男人啊……嘴上一套心里又是一套,说起谎来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你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别看他长得好像一表人才的样子,我跟你说,越是长得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
“多谢姑娘的夸赞。”
忽然冒出来的孤云长吓了二丫一跳。
她瞪着自己圆圆的眼睛,背后说人话被抓住,理不直气也壮地质问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背后偷听人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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