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是舒临安的对手。
椅子被拉动,在地板上发出摩擦声响。
楚谨朝抬了抬眼皮,看见舒临安起身走到一面墙前,那墙上,密密麻麻的贴满了他的照片。
什么心甘情愿被他玩弄,都是假的。
织一张大网让他放松戒心,引诱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才是真的。
楚谨朝冷笑出声,不知由此联想到什么,直了背,又恢复成以往高高在上的姿态,“兜兜转转弄出这么多东西。舒临安,你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和你在一起吧?”
舒临安从照片中收回视线,转头说:“不可以吗?”
楚谨朝面上讽刺毫不遮掩,一字一顿:“你妄想!”说着,又抬了下巴睥睨着看向舒临安,示威道:“有本事,抹了我的脖子啊。”
“我怎么可能动你。”舒临安对他笑的温良无害,“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你好好想,我想听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门和灯被同时关上,楚谨朝陷入彻底的黑暗。
城市的雨,断断续续持续了很多天。
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就连窗外传进来的雨声,都小的可怜。
没有昼夜之分,楚谨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过着夜晚。
乳白的小羊羔躺在他脚边,乖顺的一动不动。他的姿态从最开始的肆无忌惮慢慢变得畏首畏尾,就像一柄锋利的剑,在遭受过许多激烈反抗无果后,逐渐被磨平了棱角,成了一把钝剑。
黑暗,限制,孤立。一个人在这种环境下学会独立思考时,往往会从最初乐观的想法转变为越来越消极的念头。
继弟的针锋相对,继父阻隔的血缘,远在国外的离异父母,维持着表面关系的朋友同学。
有谁会向他伸出援手?
他们甚至可能,连他的消失都没察觉到。
舒临安太厉害了。
能抓住他这么多痛点,让他毫无反手之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从缝隙里露出的丁点光,是他每天迫不及待最想见的东西。
“我答应你。”沉寂了许多天的嗓音,骤然发声,哑的有些不成音。
舒临安打开床头边的灯,微黄的灯笼罩住半边床头。开关离楚谨朝不过半米的距离,但离了舒临安的手,可恨他无论如何都摸不到。
舒临安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么快就向我投降?”
“我好累。”楚谨朝不抗拒他的触碰,“我想出去。”
舒临安沉默,半晌说:“我能抓住你一次,也能抓住你第二次。”
楚谨朝阖了阖眼,在他唇上亲了亲,“我想出去……”
舒临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哑声道:“再吻一次。”
楚谨朝又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舒临安做事的确□□无缝。
夜里的雨又大了,他穿着雨衣,用手推车推着一个大纸箱往小区后门的垃圾站内走,用仅有他和箱子里人能听见的声音慢慢说:“竞赛失利,情绪崩溃,不敢回家。在黑网吧里待了一周后,被偶然路过的朋友撞见,告知家长。”
纸箱一动不动,他把箱子拖到站略微干净的地方放下,顺手敲了敲纸面,“别想着捣乱,我在看着你。”
雨势更大,楚谨朝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有废品站的人将这只纸箱收走,开着车运往下一个点。
最终在一条偏僻的巷子前停下,黑网吧在巷子末尾,有人提着垃圾过来,和司机闲谈几句,那纸箱忽然被打开,楚谨朝面色阴郁的从里面钻出来,绕开成堆的废品,在监控的死角,下了车。
巷子马路对面的街道停着一辆轿车,后座的车窗半摇,露出舒临安的脸。
——我在看着你。
楚谨朝一瞬间觉得头皮发麻,厌恶与恐惧如蛆附骨般冲击他的心灵,站在雨夜里浑身颤抖不停。
舒临安在车子里等着他下一步动作,他却突然偏离计划,出巷后掉头就往大街的方向跑去。舒临安几乎是立刻就拉开车门追了过去,全然不顾后方同行人的劝阻,像失了智一般紧追楚谨朝不放。
可他越追,楚谨朝却跑得越快。
舒临安也开始颤抖,双眼充血,理智全无。
被追赶的人终于在红灯路口停下,舒临安却不敢停下,“楚谨朝!”
楚谨朝身形一僵,回过头来看向他,眼神里的憎恶与害怕,即便隔着雨幕,舒临安也能真切感受到。
绿灯亮了,楚谨朝毫不停留的跑上马路,一辆失控的轿车在这时突然冲了过去,撞击声刹车声如同刺耳的魔音,震的舒临安身体忽然失了力。
楚谨朝倒在斑马线上,有鲜红的血从他身下冒出来,混进冰冷的雨水里,成了千万段血丝,薄弱细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嘈杂声,尖叫声透过雨声传进他耳朵里。
他的心房某处,好像在这一刻,塌了。
第57章 歉哭
天色微熹,积攒了一夜的雨水从窗檐上落下,日光拨开云层,雾淡了,雨停了。
楚谨朝靠坐在床头,微垂着首,刘海挡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舒临安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一缕光透过窗户的缝隙落在他的脸颊上,轮廓苍白又柔和,好似那光再多照上一阵,就要将他整个人融化。
两个人,整宿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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