陂魚村好的东西一个没有,折磨人的手段倒是不少,江纾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回头对艾秀道:“姐,这种场面你还是别去了吧?”
艾秀去不去都无所谓,这些东西她从小看到大,已经麻木了,倒是弟弟关心她的话让她心里宽慰不少,遂即笑着说道:“好,弟弟长大了,不需要姐姐了。”
“需要,我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姐姐。”江纾握住她放在膝上的双手,蹲下身认真地看着艾秀,艾秀吓了一跳,想要把他拉起来,就听到江纾诚恳地对她说:“以后换我照顾你吧,姐姐。”
以后不需要再为他遮风挡雨、赴汤蹈火,未来的一切由他来承受,他一定会带艾秀离开这里,过上好日子。
这是承诺。
最终江纾一个人跟随着人流来到广场,陂魚村有规定,集会所有男性都要参加,女性无所谓,可有可无。
广场上人头攒动,放眼过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江纾来得比较晚,只能站在最外围看着。
广场中间建了个高台,村长就站在上面,王五跪在他的旁边,双手被缚在身后,他正嚎啕大哭着,哭声惨烈悲壮,震慑云霄,即使是站在最外围,江纾依然能很清晰地听见。
王五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貌似是村长的副手。
那个人低垂着头,江纾看不清他脸上的容貌,只能看清他身体的轮廓。
是个格外高大的人,可以说在整个村里面没人能高得过他。
村长在那人肩上拍了拍,江纾才看见他的手上正拿着把匕首。
在村长的示意下,这人抬起匕首,果断地挑断王五脚筋,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动作十分干净利落,仿佛他做的不是件人命关天的事,而是在做跟吃饭喝水那般寻常的事。
王五的哀嚎一声高过一声,那声音就像猪圈里被宰杀的猪所发出的剧烈惨叫声,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于心不忍的,这样的叫声反而激起他们的施虐欲,他们欢呼着,兴奋地挥起手臂,叫嚣着要把王五千刀万剐才甘心。
村长连连扯嗓喊停,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他的,场面一度控制不了,直到王五一声高昂的哀叫,竟是痛得晕死过去后才有所好转。
人群中有人惊呼道:“这样就死了?”
“我还没过瘾呢。”
议论声渐渐响起,有一些传到了江纾耳朵里。
“这个比上一个弱多了,上一个至少能在瞎子手里多撑一会,这个……不行不行。”
“欸,这瞎子究竟什么来头,杀个人面不改色的,这都杀了多少个了啊……”
“听说是外面的人,不知道老头从哪里弄来的。”
“哦对对,这我知道,我听说啊,瞎子以前是杀鬼子的,后来逃难逃咱这来了。”
“老头肯定是看中他这一点才把他留下的,就老头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没个撑腰那不早被咱丢海里去咯!”
瞎子到底怎么来的、从哪来的,江纾从刚刚听到的版本就有很多种,他认为只有逃难这一说法的可信度比较高。
村长的确老了,村里到他这个年纪的老人一个也没有,他若想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推翻传统献祭仪式,找到一个武力强大、拳头足够硬,又愿意庇佑自己的人,而这个人在这座岛上是绝对找不到的。
村长需要的是一个有人性良知的普通人,在满足这个的基础上,再添加其他的加分条件,很显然,瞎子是村长找的最合适的人选。
他几乎满足了全部要求。
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又能在这个吃人的岛屿上保持多久的良知?
江纾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总有一天村长跟村民之间的矛盾会被彻底激发出来,瞎子会成为那个最为关键的人物。
村长的生死决定岛上传统文化是否能继续传承下去的问题,反对的声音肯定是会有,若是瞎子能不被洗脑,一直支持村长,推翻传承便是早晚的事,毕竟村民们再坏,也没有真正杀过人,对于他们而言,还是打心底里惧怕像瞎子这样的人。
议论声小了许多,人们相继站到左右两旁,分出一条道出来,江纾抬头望去,就见瞎子已经拖着王五下了高台,正往海边的方向走去,村长在他的前面带路。
江纾也跟着站到一旁,目光锁定那挺拔的身躯,眼见村长跟瞎子离他越来越近,江纾如愿以偿看到了瞎子的全貌。
他头上戴着头巾,脸上蒙着一块布料,连手上都缠着刻意剪裁成一条一条可以缠绕的布料,把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那双紧闭的眼睛。
明明什么也看不到,江纾心里却突然咯噔了一下,他觉得这瞎子像极了一个人。
一样的全副武装,一样的高大,除了那双眼睛基本上一模一样。
这古峷未免太胆大了一点。
可能是江纾的眼神太过灼热,古峷有所察觉到,在路过江纾的时候他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然后江纾就听见了一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
他说:“嘘。”
这一声虽轻却极具威胁和警告。
江纾眼神复杂地目送他们走远,心里五味陈杂。
自己一时不慎揭穿了男人的底,还能活多长时间?自己怕会成为他要除掉的首要对象,他的下一个目标。
唉,江纾悠悠叹出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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