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谢谢小姐姐,能麻烦你帮我把床调低点儿吗?谢谢。”池允笑着扫了一圈病房里杵着的三个大男人,“都还没吃饭吧?快别在这儿瞪着了,走吧走吧,我要睡了。”
“刚醒过来就要睡呀?”护士一边笑着,一边过来帮他把床调了回去。
于是他扯过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一屋子的人咬牙切齿地闭了眼。
没一个他想看到的,这个世界真无趣,太无趣了,还不如直接嗝儿屁去空白轨迹呆着呢!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要吃什么打个电话过来,我让餐厅给你做。”方博言说。
池允说:“哦,谢了。”
身后脚步声渐远,最后轻微的咔哒一声门锁响。
池允扭头过——
走得真利索。
走得真干净。
他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拔了手上的输液管,又去柜子里把他的衣服翻了出来。
衣服钱包手机都在,于是他揣着个手机,做贼似地就出了门。
插了几天管子,下边儿不太舒服,人也有点儿飘。
在床上躺着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刚下床也就觉得身上有点发软,这会儿在过道里走了几步,才感觉飘得有点儿厉害。
但他不想在病房里呆着,闷,还空。
这会儿是饭点儿,过道上来来往往的看护啊家属挺多的。
他那口气就堵在胸口那儿,怎么也吐不出来,梗得跟那天溺水的时候似的。
但要问他具体在气什么,他自己又说不出来。
他能给自己找到一百个原谅那家伙的理由,但在情感上他还是控制不了。
他扶着墙走了会儿,还没走到电梯那儿,就感觉有些走不动了——他本来想下楼转转来着。于是他叹了口气,在走廊上的排椅上坐了下来。
不少病房门开着,里面传来轻微的谈话声。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可怜。
那么多住院的,有家属陪护的,有看护陪着的,就他,昏迷了几天醒来,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除了严易行对他那点儿捉摸不透的心思,这个世界唯一一个还念着他的人,居然只是想吃了他。
濒死回来的人在精神上总会有点儿脆弱。
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根干树杈儿,一折就断的那种,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想动,好像动一下自己就折了。
他仰着头靠在墙壁上,看着过道上的人来了又走。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不行,得快点儿好起来,他这几天没上班了,吃了顿高档海鲜自助,住了回院,他那本就没多少的余额根本支撑不起,明天怎么说也得出院,赶紧回去上班。
他垂下头,撑着座椅要站起来,头顶忽然罩下了一片暗影,同时乾元压低了的声音在他跟前响起:“你坐这儿干什么?”
“无聊,出来转转。”他站起来的时候跄踉了一下,乾元一把扶住了他。
他这才看到乾元手里提了个饭盒儿,饭盒儿看着很高级,应该不便宜。
是哪儿来的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但他这会儿已经想通了,就懒得再去生气。
对着一个不那么在意自己的人生气有屁用,人家又感受不到,就算感受到了也不会在意。
乾元把饭盒往他怀里一塞。
“干嘛?我不……哎!”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乾元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过道上这会儿还有人在断断续续地从两边的病房里进进出出,都盯着他俩,有一个还因为盯得太投入撞在了门框上。
池允有气无力地挣扎了两下,小声说:“我能走,你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呢。”
“你不是要睡觉?”乾元三两步就走到了他的病房门口,“吃了饭赶紧睡。”
池允抱着饭盒儿扭过头去:“不想吃,不饿。”
“不饿也得吃,你看看你,站都站不稳了,跟我吵架的力气都没了吧?”
乾元把他放在床上,蹲下身帮他脱了鞋,又把他的腿捞到床上,给他把床升起来,餐桌板儿移过来,拿过他手里的饭盒儿打开。
“方博言那儿的?”池允嗅到了饭盒儿里传来的粥香,觉得有点儿饿,于是扭开头去,摸出手机点开了叫餐软件,“我不吃,我吃外卖。”
乾元的手顿了顿,抽走了他手里的手机,顺手扔到了旁边的病床上,“你到底哪儿对他来的那么大敌意?我就是在他那儿当个学徒,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那你当学徒去呗,我要吃东西可以叫外卖,不用你管。”池允酸溜溜地说。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乾元不悦地皱了皱眉。
池允看着他没说话。
乾元沉着脸,边把餐盒里的粥分到小碗里,边说:“你这条命是我救的,现在你这条命就是我的。”
哦,在这儿等着他呢。
池允无语地嗤笑了一声。
“这可是本大仙亲手做的,就是跟他借了个饭盒儿。”乾元端着一小碗粥,臭着脸坐到床沿上,勺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送到他嘴边,“张嘴。”
“你觉得是你做的我就会……唔。”没等他说完,乾元就一勺子杵进了他嘴里。
池允只得把那勺粥吞了下去。
这白花花的粥里头也看不出加了什么东西,吃到嘴里味道居然还不错,熬得软烂咸香,入口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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