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渐入冬季。大多不耐寒的花草都凋敝了。御花园中唯有辛夷花和菊花盛放。
在花园池边的一角,一株红枫开得火红,红叶掉落满地,又有红叶在清冷的池子中漂浮。
狐星河就在这颗红枫树下,手里拿着一只鸡啃得正香。他的视线全落在手中的这只鸡上,周围一片凄清美丽的景象,都比不过他手中的那只肥鸡。
只见狐星河一口咬在肥鸡的鸡腿上,眼睛半眯,一副幸福的模样。
林砚嘴角微微一抽,只觉得这位狐公子行事实在不拘一格,随心随性。他本欲不打搅狐星河吃鸡的雅兴,悄然离开。但狐星河已抬头看到了他,这样直接走掉,反倒失礼了。
林砚于是对狐星河略一施礼道:“狐公子。”
他一顿,笑道:“狐公子真是好雅兴。”
狐星河一眼就认出林砚,他上次去炎帝的寝宫时,就见到过林砚,还记得炎帝唤他相国。狐星河扬手,对着林砚粲然一笑:“相国大人。”
犹豫了一下,狐星河看了看手中的烧鸡。与人交谈手中还拿着烧鸡,是无礼之举,但要狐星河这么扔掉烧鸡,他又万分不舍。
林砚似是看出他的为难,脸上的笑容多出几分真心,林砚拱手道:“狐大人,在下还有事要办,就不搅扰公子的雅兴了。”
林砚说完,迤迤然告退。
狐星河看着林砚的背影,偏了偏头,又继续啃着烧鸡。近些日子,狐星河在他的琉璃殿中实在呆得无聊,又不能随意出宫,他便瞄上了这御花园。进来几天时常在御花园中晃荡。
林砚是从炎帝寝宫方向出来的,也不知道在和炎帝商量什么要事。
狐星河吃完烧鸡,自顾自回了琉璃殿。两人的交谈倒是被一些御花园的宫人看着眼中。
到晚上,狐星河身边的宫人来到狐星河身边耳语。狐星河听完,眉头蹙起,露出思索的神色。
这个宫人正是之前太后安插在狐星河身边的暗探,被狐星河收服之后,反倒成为了狐星河的一个助力。
宫人邓清告诉狐星河一个消息,说是朝里有人谏言让炎帝纳妃,还有大臣私下拜访了太后,让太后帮忙。
邓清此时对狐星河倒是没有了二心。相处下来,邓清发现狐星河虽然平时不拘礼节,但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主子,对待下人十分和善,即便得宠也没有摆出架子来折腾下面的人,因此邓清也起了追随之意。
他对狐星河说这些,是真心为狐星河打算,让狐星河早做好准备。
狐星河并没有十分担忧。
因为从炎帝的性子来看,绝非能受臣子胁迫的那种君王。炎帝若是轻易就受到胁迫,那早就在臣子的谏言下纳了一堆妃子了,而非现在这样二十五岁后宫依旧空空荡荡。
后面几日,狐星河听说炎帝处置了几个大臣,非但没有止住群臣的谏言,反而引起众怒。两方僵持数日,最终纳妃的事情还是不了了之。
但是太后却借着思念侄女的借口,把她表兄的女儿接入了后宫。
炎帝之前跟群臣闹得极为不快,在这件事情上,他确实没办法再反对。
事情已定,太后的侄女不日就要进宫。
狐星河正在沐浴,湿发披散在背后,睫毛上挂着水珠,趴在浴桶边上,听着邓清在他耳边念着。
见狐星河没有反应,邓清反倒隐忧起来:“大人一点也不着急么,谁都知道太后的侄女是奔着后妃之位来的。”
狐星河脑袋搁在手臂上,泡得昏昏欲睡:“急有什么用,我难道还能把她的腿儿打折,阻拦她进宫么?”
邓清道:“可是大人,你也不能一点也不担忧呀,进来几日连陛下那里也不去了……”
狐星河鼻尖动了动,哼哼道:“最近几天陛下正烦着呢,我要老去转悠,触了霉头就倒霉了。”
邓清不是狐星河肚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狐星河的打算。
狐星河之所以这几日没去炎帝那儿,正是用的欲擒故纵的招数。前些日子与炎帝同寝之后,狐星河担心去得太频繁,进展太快,会让炎帝本能地抵触。索性以退为进,在炎帝对他最感兴趣的时候消失几天,这样炎帝才会挂念起他来。
若是炎帝心里有他那么一分位置,差不多这几日就该来找他了。
狐星河心里的小算盘打得精明。
邓清见说不通也说不赢狐星河,叹口气:“大人,水要凉了,我去给你拿衣服。”
邓清绕过屏风走出屋子,一出房门瞥见琉璃殿大门走来的身影,顿时一个激灵,刚想喊出那人的称呼,那人就扬手制止了他。
邓清把话也咽进喉咙,之前的担忧着急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惊讶。他没想到炎帝竟然会出现在琉璃殿!
舒曲离这次只简单带了几个宫人。
他没让宫人出声,径直来到狐星河沐浴的房间。隔着一扇纱的屏风,舒曲离见到狐星河的背影。影子映照在屏风上,如同一副用墨画成的画一般。
画中人的趴在浴桶上的手臂,靠在手臂上的头颅,披散在背的长发,全都清晰映照在屏风上。
他没说话,绕过屏风,见到趴在浴桶里的狐星河。狐星河背对着他,还以为是宫人邓清进了房,他带着鼻音哼哼道:“邓清,给我捏捏肩膀。”
舒曲离眸中如黑墨翻涌,内心瞬间浮现出暴躁的情绪。他的气势陡然冷下来,似乎连空气都低沉了,无声孕育着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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