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星河不知沈竹文在想什么,只见沈竹文突然呆愣半晌,脸色通红,顿时有些好奇,偏头用一双微圆眼尾上翘的杏眼瞧他,似笑非笑道:“竹文哥哥,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沈竹文一惊,回过神来。
他忽然站起身,一身青色的长衫衬托出他清俊挺拔的文人气质,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郑重,十分认真看着狐星河,对着狐星河弯腰拱手。
“星河,我倾慕你。”
他直起身子,那双眼眸如同一汪沉静的湖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杂念和邪念。他只是想单纯表达出自己的感情,无怨无悔。
沈竹文的声音带着不宜察觉的紧张:“星河,我不奢求你能同意,我知道你一直爱慕着纪昱。我只是……”
沈竹文说不出话来。
狐星河看着沈竹文的手,从袖袍中露出的半个手掌在紧张地颤抖。
沈竹文深深吸气,眼眸倒映出狐星河的模样,声音斯文而坚定:“沈某愿一直在你身后,等你垂青。”
狐星河微微错愕。
若是他此时没有任务在身,一定会为沈竹文的这番话语而动容。但如今的他除了舒曲离和纪昱,还有两个死对头的转世等着去招惹,怎么能回应沈竹文的期待?
狐星河自问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他无声沉默一会儿,细白的牙齿咬着唇瓣,眼神越过沈竹文的身上望向窗外,神色怅然道:“竹文哥哥,你的情谊我心领了。只是,恕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你的情谊。”
就在这时,狐星河听到外面的走道传来的脚步声,而他腰间悬挂的玉佩也变得滚烫起来。
狐星河眼眸闪过一抹异色。等到脚步声消失,楼上再次安静下来,狐星河稍稍提高一点声音,用一副伤心失落的语气道。
“因为我心中已有爱慕之人,不是纪昱,而是炎国的国君舒曲离。”
也不知道这话纪昱听到没。
狐星河说完,品味着自己的语气,觉得情绪刚刚好,既不会像伤心欲绝那般虚假,又不会淡漠得没有感情,不咸不淡的刚刚好。
沈竹文没想到狐星河会是这个回答,他非但没有因为狐星河的拒绝而消沉失落,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在他看他,狐星河与炎国的国君再无可能,如果狐星河已经不喜欢纪昱,是不是就能留意到身边的他?
沈竹文坚定道:“沈某心意不改。”
狐星河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默然,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起来。后面狐星河有意绕开话题,与沈竹文谈天说地,倒也其乐融融。
狐星河与沈竹文这边交谈得热烈自在,而在旁边雅间的纪昱却极其不是滋味。
他的至交好友,竟然在今日向狐星河表白了。
纪昱心中一时情绪交织,复杂无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哪种情绪占据上风。他心中有愤怒,有酸涩,有不甘,又有悔恨。
当狐星河提到舒曲离这个名字时,他的心脏像是被虫子啃噬一般,有种钻心之痛。这种痛密密麻麻,持续不断,此时他心中的悔恨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不禁再次想到他近日想了无数遍的问题,若是狐星河没有离开景国就好了……
这样,狐星河爱慕的人还是他,会用依恋崇拜的眸光看着他,会对他笑,会柔声叫着他“纪昱哥哥”。
可是,这世间没有如果。
于是纪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自食其果,吞下自己种出来的苦涩果子。
如果不是他当初伤害狐星河太深,让狐星河心灰意冷,狐星河又怎么会爱上炎帝?
说到底,一切都怪他。
而今,冬季一过,边疆传来战报,竟收到炎国与明国集结兵马的消息。
炎国与明国想要向景国开战,想要趁着他继位之初,政局不稳,狠狠咬下他一块肉来。
明国狼子野心,早有吞并天下之意。只因景国拒绝与明国出兵攻打炎国的请求,便转头找上了炎国。而炎国国君毫不犹豫答应明国的请求。
他原本以为,炎国国君拒绝他以十座城池换狐星河的请求是贪婪,如今看来那炎国国君对星河也有真正的情谊。
星河,原本该属于他的星河……
纪昱内心的嫉妒欲和占有欲快要逼得他发狂,他恨从前的自己,如今的他只想要赎罪,得到狐星河的原谅。
只是一颗已经心灰意冷的心,又岂是那么容易能暖得起来的?
听着旁边狐星河与沈竹文的谈笑声,纪昱沉默地坐着,手中的热茶不知何时已经凉透。
跟随纪昱的侍卫纷纷低着头,不敢去看纪昱此时的模样。
周围的温度如同冰天雪地一般寒冷,让人脊背发凉。纪昱身上的气质低沉而压抑,神色间有一抹茫然,更多的是复杂。
侍卫们有的跟随纪昱多年,从未见过纪昱这般模样,竟有些像一只被人抛弃离家的猎犬,看着竟有几分落幕和可怜。
只是这话没人敢说出来,只能吞进肚子中,一个人消化这份惊奇。
纪昱听着旁边大门打开的声音,而后是脚步声。
他身边的侍卫小心道:“大人,狐公子和沈大人好像走了。”
纪昱默然:“我知道。”
从高处目送着狐星河与沈竹文的马车一前一后离开,纪昱的白衣似落满了雪,说不出的冰冷和寂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