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顿住,只因为当她扶住许誓的手臂时,他忽而抓住了她的手腕。
从她最初进入这个世界到如今已经三个月,许誓从没有主动触碰过她。
许誓慢慢抬起头来,他清秀的脸上神情凝重,仿佛她即将要去送死。
沈姑娘,求您不要去。rdquo;许誓祈求道,若真的必须有人去,小人愿意替您去。rdquo;
许誓的手劲很大,那力量昭示了他的强势,可他的眼神又是卑微的,好像在她面前他只有匍匐的份。
曾经方晓对许誓充满了戒心,三个月来,她表面上什么事都跟他说,那是因为他们俩的利益是一致的,在天眷军的事情上,她根本没有隐瞒他的必要。
直到今天,看到他这样的反应,方晓忽然意识到,她可能是白对他戒备了。
方晓在任务世界里会尽量克制自己的感情,但当有人真心对她好的时候,她也不会吝啬于回馈她的善意。
人嘛,总要让自己的内心过得去。
她没有挣开许誓的手,只是看着他微笑道:许誓,谢谢你。但这事,唯有我去,才能发挥最大效果。既然上天视我不同,助我良多,这便是我避不开的责任。rdquo;
方晓的话一向很有说服力,配上她诚恳而无懈可击的神情,没人能不被她说服。
但此刻的许誓不想被说服。
他眼前似乎闪过无数片段,最后那些都烟消云散,眼前只有方晓柔和的笑脸。
他掌中还握着她的手腕,皮肤细腻莹润,带着淡淡的体温,对他来说却烫得吓人,他好像随时会被灼伤。
他嘴唇微颤地开了口,每一个字似乎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沈姑娘hellip;hellip;可不可以只是为了小人,不要去?rdquo;
方晓从许誓那不同往常的神态和语气中嗅出了不寻常的意味,她嘴角的弧度甚至更大了些,残忍地拒绝道:不可以。那是我要履行的责任,没有人能阻止我。rdquo;
许誓的面色陡然一变。
方晓继续道:许誓,不要成为我履行责任时的阻碍,好吗?rdquo;
许誓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他小时候曾经历过一场殃及全村的疫情,他的爹娘都是在那场疫情中去世的,他十分恐惧又极其厌恶疫病,在他小时候,那几乎成了他每日的噩梦。在梦中,他的爹娘身上都溃烂了,眼睛鼻子都流着血,慢慢向他爬过来,身后是长长的血痕,而他僵在那儿,动都不能动。
直到大了些,那些噩梦才消失。
而如今,噩梦很可能会回归。
许誓缓缓松开了方晓的手腕,重新垂下头去,声音低哑:请放心,小人不会成为您的阻碍。只是请沈姑娘在去承木县时能带上小人。rdquo;
这里还需要你坐镇。rdquo;方晓说。
对于天眷军来说,方晓是他们的精神领袖,而许誓则是平日与他们一起训练的头儿。他们中必须有一人留在澧县。
然而这一回,许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坚决:请沈姑娘答应会带小人同去。rdquo;
方晓看着他半晌,妥协了,问他:有谁能在你我不在时住持大局?rdquo;
听到方晓这么问,许誓便知道自己的坚持是赢了,紧绷的声音也放松了不少:严持可堪此任。rdquo;
严持正是当初是许誓带到方晓面前的孤儿兄弟之一。在天眷军人数扩大之后,许誓便有意识地培养能带兵的人,今后军队人数再多,很可能分兵作战,他一人不够。
好,那便是他了。rdquo;方晓搀了许誓一把让他起来,继续跟他商量,我需要一些东西,你不要问为什么,只要分毫不差地按照我的要求准备。我会把带去的人,全都毫发无损地带回来。rdquo;
许誓过去从未质疑过方晓的决定,今天想阻止她去承木县是第一次,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听到她的话,他如同过去一样点头应下。
如果她无法将所有人都毫发无损地带回来,如果她在疫区出了什么事,那么他不会任由当初的噩梦再次发生。
他会陪着她一起,永远留在那里。
许誓将方晓的吩咐一丝不苟地执行了下去,同时,还有她要去承木县帮着控制疫情的消息。
按照方晓的意思,跟着去承木县的人,必须是完全自愿,且完全听从她命令的。他们去不是为了逞英雄,而是为了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尽可能地挽救更多生命。
方晓给了他们足够长的时间去思考要不要跟她一起去。
疫情的恐怖对方晓来说是毋庸置疑的。她小时候经历过非典,后来是禽流感,那时候学校天天熏白醋,其实根本没什么用,她却记住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直被她带回家的酸涩气味。再后来,她没有亲身经历,却在微博等媒介中接触到的埃博拉,更是触目惊心。
而古代人对疫病几乎是束手无策的,她还记得曾看到过关于国内现代检疫防疫的先驱伍连德的科普,百年前若不是在他的带领下采取了行之有效的措施,东北鼠疫爆发死一城人都不算夸张,说不定会传染至全国,造成像当初欧洲那样死三分之一人的悲剧。
因此,不敢去承木县,才是人之常情,有愿意跟着她去的,是真正的英雄。
方晓在等待时也没闲着,她戴上让春雨帮着做的三层棉布口罩,用高度白酒浸湿了最外面那一层,又几乎将自己从头包到脚,来到城外,找出几个看着健康、精神状态也不错的流民,询问他们关于承木县的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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