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警察见他情绪激动,唯恐他真的跳了,赶紧摆手,示意其他人先退出去,就留他一个人坐在客房里,隔了林老实两三丈远:“好了,小同志,现在他们都出去了,老头子我也坐得离你远远的,你这下总放心了吧。我年纪比你大了应该有一倍,你就把我当成一个长辈,一个叔叔,有什么委屈跟叔说。”
其实大清早地折腾警察,林老实心里委实有点过意不去,也不想这个老警察这样不停地说话,浪费口舌了。
他抓住玻璃窗,苦笑着说:“警察大叔,能活下去,谁会寻死了。要不是走投无路了,谁愿意坐在这里用一条命来寻求一个公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轻易跳下去。你也别说了,等我要见的人来了,我自然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老警察见他还愿意沟通,索性就顺着他的话说:“你想见谁,阿叔这就让警察去把人给你找过来,咱们早点谈完,也能早点下来吃早饭,你还没吃饭吧,这都过了一晚上,肯定饿了。”
林老实不吱声,他想见谁?他想见这省城的百姓,想见媒体,想见林父林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他在这里以死抗争,想让这个事情传遍全国。
而这些人,并不是老警察能请来的,只能经过时间发酵,闹大,才能达到他的目的。
“警察大叔,几点了?”林老实扫了一眼楼下聚集的看热闹的市民,估计有上百个,这点人还远远不够。
老警察说:“七点十分。”
快两个小时了啊,时间过得真慢。酒店的窗户就巴掌那么宽,上面还有边框,凸出一长条,坐久了并不舒服,硌得林老实屁股疼。但为了达到目的,他只能忍。
林老实点点头问老警察:“能给我找个小喇叭来吗?我有些话想说。”
老警察说:“你有什么话下来说吧,坐在那里多累。”
这是不肯答应了。林老实也不强求,他闭上了嘴,不接老警察的话。
老警察见他一副不愿多谈的倔强模样,很是头痛,唯恐他待会儿真的出什么事,再次劝道:“小伙子,你坐在窗户上太危险了,下来吧,有事咱们好好商量,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林老实还是不吭声,他有明确的目的,不会被老警察这三言两语就劝服。
更何况,成败在此一举,他现在也没退路了,这个事,只能闹大,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否则,他就会被戒网瘾体校带回去,前面的努力都白费,迎接他的肯定是天天挨不完的电击和拳打脚踢。
老警察好说歹说,说了一大通,林老实就是没反应。期间,也不是没警察想悄悄靠近林老实,将他拉回来,但林老实特别机警,防备着每个人,而且半个身体都悬在半空,从楼下、楼下、左右两侧的房间出去抓他都存在着一定的风险,万一他挣扎,掉下去就完蛋了。
要是因为救援导致对方死亡,那就是他们的责任,警察也不敢冒险。
双方僵持到八点,天色大亮,越来越多的人出门,道路上车水马龙,喇叭声此起彼伏,围观的市民又多了一圈。
就在老警察一筹莫展时,客房的门被推开了,警察领着陈警官站在门口对老警察说:“田队,这个人说他认识跳楼者,能把对方劝下来。”
老警察将信将疑地看着陈教官。
旁边的警察解释,他们已经看过陈教官的身份证件了,跟跳楼的林老实来自同一个市,是老乡。
老警察犹豫了几秒,给了陈教官一个机会:“那你过来,站我后面,帮我劝劝这小伙子。”
陈教官很识趣,踏进门几步,就站在老警察的身边,离林老实远远的,然后提起手里还冒着热气和香味的早餐盒说:“林老实,折腾这么久,你肯定累了吧,先吃点东西,我买了肠粉,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
他当着林老实的面将饭盒打开,里面白白的肠粉冒着热气,上面撒着调料,还有几个切碎的红辣椒和小葱点缀其间,看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
林老实自然饿了,但他知道,这都是陈教官的阴谋诡计,他克制住嘴里涌上来的唾液,视线从陈教官身上挪开,不上他的当。
陈教官没错过林老实刚才那一瞬间咽口水的动作。只要还想吃就行,他就不信,能劝不动这小子。
“林老实,咱们也是老熟人了,你说我对你怎么样?咱们好歹算朋友吧?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你要是想退学,我帮你。”陈教官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证。
林老实不理睬他。陈教官这种话当不得真,他是助纣为虐的一员,会有这么好的心帮他?况且,这个时间他出现在这里,只说明一件事,他就是来抓自己的一员。
陈教官见林老实还是无动于衷,有点恼火,差点想说,你要跳就跳呗。他们又不是没遇到过寻死的学员,但这不是学校,不是他们的地盘,警察还在旁边盯着,他不想被赶出去,就不能说,哪怕他心里清楚,林老实根本不是想跳楼,而是想威胁他们。
“林老实,咱们朋友一场,你就真的一点都不相信我吗?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给闫主任打电话,让他在电话里给你保证,这下你总信了吧!”陈教官拉出了更有分量的闫主任。
林老实还是不理他。今天他的这些话都做不得准,这个事的根子不在闫主任,而是在林父林母,普天之下,打着为孩子好的名义,实则是满足自己控制欲的自私自利家长身上。正是有了这些家长,闫主任这样唯利是图的东西才有可趁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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