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渐渐安静,同学们压抑着兴奋看向前台,偏头就能和家长相视。
戚七双眼放空,双手都乖巧地放在膝盖上,透过演台。穿着小礼服就要表演的女生们正相互补妆,偶尔视线下移到观众席寻找谁,又移回目光,小声叽叽喳喳聊着什么。
可戚七什么都注意不到,发呆时的视线一度模糊,上台的女孩们裙上的亮片折射出光来,注入她的瞳孔——
上台的人全变成了岑萍水的模样,散步四周,懒洋洋地摆出起舞姿势,每一个都若有若无看她。
戚七有点无措。
然后她们最终重叠,若有若无的目光忽然凝实,确实看着她,一边轻柔地笑。
她从演台上坐下,跳下来,纤瘦的身子晃荡无力一样走过来,站到她身前,问:“宝贝,成人礼你怎么不叫我来?”
戚七心想,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刻意打搅你。
“我不忙,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不忙。”那个岑萍水歪头认真地说:“只要是你的事,再小都没关系。”
戚七心想,我得给你留下点私人空间吧?就算上班不忙,你也总不能老是围着孩子转悠啊——你不能总冷落高阿姨吧,你该试着接受她才是啊。
影子岑萍水笑起来,揉着她的脑袋说:“你讨厌高玉。”
戚七一僵。
岑萍水接着说:“你为了我掩盖这个事实,是因为你嫉妒她吗?”
……
嫉妒……嫉妒她为什么能陪在你身边,为什么你爱着我,我不能爱你,因为你接受不了我对你的回馈——为什么被命运眷顾的人是她呢?
就因为她以前伤过你吗?!
就算是戚七心里也其实不无恶毒啊,她早模模糊糊知道岑萍水的曾经,混乱的泥沼和一条一条理不清的关系线让她时而有一丝“有人爱过她啊”的安慰,时而又带着一丝怨恨地想“你们竟敢伤她”……
就如同高玉。
戚七对她的厌恶不仅来自于现如今她岑萍水女友的身份,还有“你为什么、你怎么能欺骗她”的怨毒。
可怎奈她是个看客!
书上千言,记载往年时光,可就算它再生动到花雨铺面,终究是历史——她爱着历史中的人,为她的坎坷跌宕揪心,也只能跪坐在书前扼腕叹息——她已经流干了血,这是自己泪流满面也改变不了的旧时光。
便早就是一种生不逢时。
……
可是她怎么会知道……戚七慌张起来,心脏鼓动,张嘴刚要否定,一只手轻轻掐住了她的脸颊,滑下来,又捏住下巴上边的两方软肉,让她的嘴鼓起来。
戚七无措地维持那个姿势,眼里的复杂变成怔愣,呆地像个小傻子。
岑萍水就像是玩儿娃娃玩具似的,噗嗤一笑,放松了力道,就像不久之前,她也是这么捉着她的脸,跟她说:“高玉说的事你一句也别听,什么懂事帮忙的,都是浑话,让我犯恶心。
你是我的女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养你,我宠你,明白吗?”
奇怪,当时她这么说的时候戚七正神游物外没注意过,现在在这记忆的深处回想起来,她竟然几乎一字不差……
明明是影子的手,戚七却觉得脸颊被触碰的感觉滚烫,让她回忆起温度来。
“不好……这样不好。”戚七喃喃说。
那个影子凑近了她的脸颊,看她肌肉一瞬间的僵硬,用手环住她的脖子,倦而涩然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这个世上有什么好与坏的分别?只有想做与不想做……”
戚七僵着身子,负隅顽抗地呻垠:“我……我不想……”
“你若真是不想,‘我’就不会出来了。”影子岑萍水压着眼睛低低地笑,见她撇着脑袋望着地板,竟然忽然附身吻住她的嘴唇!
戚七瞳孔一缩,惊惶地想要推开她:“岑阿姨!你——你不能这样——我,我们不能——”
“什么岑阿姨?”她含含糊糊地轻笑,叹息的香味仿佛已经钻过来,暖而暧昧——就算是影子岑萍水,原来也那么折磨人。
“戚七宝贝……我想做的不就是你想做的吗?”
“不可以!”戚七胸口起伏,提高声音,眼神却向外想要逃离,死死抓着扶椅,手上青筋隐隐。
“‘不可以’可不是不想……”岑萍水不由分说地撬开她的唇,不顾她的挣扎,说:“欲望在这里了。”
……
心口存留手指的触感……“欲望在这里面了”。
戚七大口呼吸,眼神重新清明之后……这才发现她身边哪里有什么岑萍水,台上明明是舞蹈课上的学生们!
太过入神太过想要牵岑萍水的手拥抱岑萍水,竟然让她产生了迷蒙的幻象。
她眨眨眼收敛掉眼睛里的水分,心口压着石块一样——她捂住脸苦笑着,手指正在颤抖。
幻象还残留在眼前。
什么岑萍水说服她、岑萍水叫她别怕、岑萍水吻她……
不,不是岑萍水吻了她,恰恰相反,她吻了岑萍水。
那是她的幻境——那是她的欲望!
从头到尾,是她在说服自己。
结果是她输了。她以为她能战胜一切,但结果还是要“除了诱惑”,人自己的人欲望是最难拒绝的东西。
戚七喉咙卡住了,喘不上气来,眼里隐隐泛着泪光,感受到了妥协……她想打电话。就是不那么懂事、打扰岑萍水,她也想打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