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深红的长袍像是被火焰点燃, 赤红的火舌从底部一点一点向上燃烧, 显示出层次分明的变化。一缕缕银线在红袍上交织成神秘的符文, 似乎彰显着他有别于其他法师的身份。
金色曦光从高高的穹顶之上洒落下来,跃动的光辉照亮了神像后方雪白的墙壁。墙壁上那幅经由名家之手所绘、历经数百年时光的《神临》壁画, 在光辉中栩栩如生。
似乎画中的神明真的在这片光辉中走下了云端,俯身向深陷泥潭的信徒伸出了手, 带着说不出的温柔悲悯。
而壁画前方, 神圣庄严的神像依旧默默伫立, 大理石特有的冰冷让祂看上去沉默而无情。
红袍法师静静站在原地, 欣赏着这一幕矛盾万分又美得惊心动魄的画面。
“可惜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转过身向外走去,没有回头, 而是握紧了手中法杖。
汹涌的元素波动在法杖顶端汇聚, 像是一颗小太阳压缩、膨胀。天穹之上, 降下了漫天流星火雨。
庄严神圣的大教堂在火海中燃烧,熊熊火光惊动了翡翠之城中无数贵族平民。
“不!!!”
有狂热的信徒拼命冲入火海之中,企图熄灭这天火,最终却与教堂一起化作灰烬。更多人则是跌坐在地, 下意识默念祈祷词祈求神灵的宽恕。他们扭曲的表情中带着无与伦比的惊愕惶恐,身体如同痉挛般不受控制地颤栗,仿佛突然间直面了来自炼狱魔鬼的洗礼。
红袍法师自火海中走出,恭立在他身后的学徒看向老师的目光充满了惊愕与不解,还带着深深的震撼。他低声开口:
“老师,翡翠之城的贵族们已经答应了我们魔法议会的入驻,为什么还要摧毁这座神圣大教堂呢?我是说,至少……至少还可以作为我们魔法议会的总部,不是吗?”
学徒的声音越来越小,此时的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声音之中隐约的颤抖。
“为什么不?”红袍法师的声音同表情一样平静,他注视着神像,“教会已经随着拜亚帝国在这片大陆扎根了数千年之久。纵使所谓的神明消失,那些自诩为神使的祭司们也变成了凡夫俗子。愚昧无知之徒依旧笃信着教会的威名。”
“他们不愿相信自己被神所弃,反而将所有的罪过推到教皇和祭司们身上,无非还是祈求着神明的回归。”
若非如此,即便拥有大部分贵族的支持,法师们也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入驻这座圣城,并“顺从民意”将高高在上的教皇拉下圣坛予以审判。
学徒张了张嘴:“可是……”
“我们所有人都沐浴在教会的光辉下长大,学会的第一个文字来自神明的创世诗篇。神明的神圣伟力几乎根植在每一个人心中,形成了不可攀越的巍峨圣山……”红袍法师转过身,注视着自己的学徒,目光似乎洞彻人心,“这其中包括我,也包括你。更包括了大多数议会的法师。”
学徒的呼吸下意识乱了一拍,像是被戳中了什么潜意识中的心事。
“如果不能将心中这座山峰推倒,我们魔法议会永远只能止步于山脚之下。更不可能取代教会的地位。”
他转身注视着那些奔涌向火海的狂信徒,与匍匐倒地祈求神明宽恕的人群,银白的发丝之下,那张看上去苍老而睿智的面孔此刻却显出平静的冷酷。
“只有踩在这座神殿的废墟之上,才能建立起崭新的魔法议会。”
涌动的火光照亮了他身后的半座城市,火海上空掀起阵阵狂风,一位身披同样款式红袍的法师施展飞行术降落下来。只不过魔法袍上没有那么多精致的银色符文。
新来的法师对着眼前这位魔法议会的精神领袖行了一礼。
“索格斯大人,南部传来消息。”他低声说道,“上次的行动还有遗漏,帝国皇室血脉并未完全清除。”
索格斯的目光立刻投向他。
“流落在外的拜亚帝国十七皇子,伊塞尔·西维斯,很可能并没有死。”
·
大陆南部,卡莱城。
这是大陆上一处不起眼的小城,贵族和平民之间的界限却依旧有如鸿沟般分明。贵族们集中居住在城西的几个街区,平民则是住在被称作贫民窟的东区几条黑街上。
其中一条黑街的尽头,破旧的院落里。
“咔嚓——”
“啊!!!”
一声惨叫响起,楚肆松开手,看着原主记忆里这位名为克里斯的少年捂着膝盖嗷嗷大叫,似乎还没从正骨的疼痛里恢复过来。
他一脸好笑地摇摇头。
……既然本就有伤,又跌了一跤,还在水坑里趴了那么久,怎么却直到现在才真正反应过来吗?
“没办法,暂且忍耐吧。”他象征性安慰了两句,“我的力量不允许在这个世界使用。而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所掌握的所谓神术,同样也早已失效了。”
“当然,或许你也可以找那些红袍们求助。我想他们应该非常乐意。”
“不,这已经很好了。”克里斯飞快摇头又点头,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悄悄打量着面前的少年,“感谢您,尊贵的阁下。”
他当然明白少年口中的红袍指的是谁。
自从帝国崩塌瓦解,众多大大小小的贵族各自划分领地,形成了零散的公国和王国。
这些国家成立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失去了神术的教会牧师以信仰不诚、亵渎神明的罪名送上审判台;第二件事便是欢迎魔法议会的入驻。这样轰动的大事件,哪怕是克里斯这种偏僻地方的平民都听说过。现在每一座城市都有魔法议会的法师到来,卡莱城自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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