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大门被重重关上,一群禁卫将整座大殿牢牢包围。
四皇子悠悠负手, 如同说书一样将皇帝的打算说了个明明白白。
乍然得知真相, 太子怔然立于殿中, 脸上神色复杂, 懊悔不已。若是早知如此,他又怎么会对皇帝下手, 如今反倒让四皇子钻了空子?
想到这里, 他下意识开始怨怪为自己提供毒药的楚肆, 埋怨那些没有劝阻自己的幕僚,甚至隐隐怨上了从不告诉他实情, 反而坐在幕后, 任由他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与四皇子相斗的皇帝。
将一切责任都甩到其他人身上的太子, 全然忘记了弑父之念本是他自己由心而发,其他人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皇帝的脸色就更是难看了。毕竟他一辈子好名,不然也不用辛辛苦苦伪装, 如今却被毫不留情揭穿自身真面目。说不定已经被史官记载到了帝王起居注中, 从此在青史上留下荒诞一笔。偏偏现在的他却连张口辩驳都做不到, 察觉到殿内群臣落在自己身上的古怪目光,他憎恨的眼神死死盯在四皇子身上。
直面皇帝冰冷的眼神,四皇子挑了挑眉,兀自笑得开怀。
他慢悠悠拉长语调:“父皇不必太感激了, 若不是儿臣揭穿真相,只怕您稀里糊涂传位给了太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所害呢。”
“嗬嗬——”
这句提醒再次引爆了皇帝心头的怒意, 难言的憋屈感让他胸口发闷,只感觉胸中一股郁火越烧越旺。
他想要挣扎,身体却不听使唤。胸口不断起伏,最终一口鲜血喷出,双目圆瞪,直挺挺躺在了榻上。
“陛下!”
“父皇!”
群臣惊呼了几声,太子更是心虚。但他们却也顾不得去查看皇帝的情况,因为他们本身便身陷囹圄,不得做主。
“为了让父皇九泉之下不孤单,太子三哥你便下去陪他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脱口而出,看押太子的禁卫毫不留情挥出了屠刀。
太子的身体软软倒地,飞溅出的鲜血染红了白玉雕琢的梁柱。
殿中三公九卿目睹着这血腥的一幕,看向四皇子的眼神愈发惊恐。
四皇子无动于衷,眼神中甚至还带着满满的欣赏,他兴味的目光移向群臣,满脸期待着好戏开场的笑容。
“嗯,现在的朝堂还是太拥挤了,我以为这里只需要剩下一半的人就够了。”
说着,他随手掷出手中匕首,当的一声落在地上,匕首上未干的血迹狰狞而冰冷。
殿内群臣面面相觑,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这是何等荒唐的要求?
偏偏,望着满殿携刀佩剑的禁卫,以及诸多禁卫簇拥中的四皇子,他们却不敢吐出半个不的字眼。
生死间有大恐怖。性命在前,斯文扫地,一切交情和利益都是空谈。
这一天,皇宫中血流成河,许多死里逃生的大臣往后许多年想起这一天发生的一切,都还有一种沉浸在噩梦中未能醒来的感觉。
倘若说此前他们构陷政敌、背后捅刀,都不过是上下嘴皮轻飘飘一碰,自然有其他人去执行,那么这一次他们就是真正肉搏上阵,直面死亡的血腥和恐怖。
从此,这群人在暴君的高压之下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无论对方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都不敢有半个字违逆。实在是心中残留的恐惧印象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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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京城外,渌水之滨。
歆华公主悠悠醒转,视线所及便是微微泛出鱼肚白的天际。
“……我这是怎么了?”
她隐约记起自己似乎在宫中被人敲晕了。目光迷迷糊糊四处看去,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荒草地上,而一道熟悉的人影就站在身旁不远处。
天青色长袍如空山染黛,乌木般的发丝肆意披散在身后,青年清隽的侧脸在清晨朦胧的雾霭中看不分明,只隐约露出优美动人的轮廓。如明月隐于雾中。
歆华公主神情痴然,如坠梦中。全然忽略了自己被绑紧的双手和双脚。
直到青年清越的声音将她惊醒:“交代清楚吧,你的来历。”
歆华公主错愕不已:“什、什么来历?”
“你并非此世之人吧。”
歆华公主敏锐地注意到对方的语气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她彻底僵住,之前的痴迷爱慕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警惕。清醒过来后,歆华公主才注意到自己被捆住的双手双脚。她神情更加惊恐。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眼看对方还试图敷衍过去,楚肆轻笑着摇了摇头。原身记忆之中,楚肆早就发现了这人的诸多破绽。
譬如,起初这位歆华公主是名满雍京的才女,写出的几首诗词都让原身楚遇之赞叹不已,其中的思想意境与楚遇之不谋而合,让他大生知己之感。于是他并没有抗拒这位歆华公主的靠近。
然而,接触一段时间之后,楚遇之却失望地发现,这位公主其实连诗词最基本的韵律都不通,又怎么可能写出那样的传世佳作?
他怀疑这些诗篇真正的作者另有其人,只是几次委婉试探,歆华公主都没有坦言实情。这让楚遇之对歆华公主的人品极为失望,原本的热情就淡了下去。
之后一桩桩事更是彻底打破了楚遇之对歆华公主的印象。表妹一家上京,在丞相府中暂住。楚遇之无意中发现歆华公主对表妹陆盈盈怀有极深的恶感,在背后几次三番警告陆盈盈不要纠缠于他——这完全是在污蔑他的人品和表妹的名声。陆盈盈意外去世之后,楚遇之更是发现其中有歆华公主的手笔,从此,他对这位公主产生了极深的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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