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哲脖子上的青筋顿时暴起，怒喝道：“不可能！”
    这一声怒吼实在太过震撼，原本打算先装睡看看情形的周池不得不假装被惊醒。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一副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了什么地步的茫然神情。
    “被吵到了吗？”萧牧第一时间安抚地拍了拍他背，声音里带着哄小孩的温柔，“这里没什么事了，不如你先上楼休息？”
    “不用了。”周池低低打了个哈欠，略带抱歉地看着关哲，“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睡着了，之前我们说到哪里了来着？能麻烦你再说一遍吗？”
    周池终于醒了，关哲的胸膛顿时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这个人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虽然身形和面容已经改变，但看人时的神态却与“小池”十分相似，他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小池？他就是他的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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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哲眷恋地看着那双眼睛，声音里有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我知道你换了芯片，可能再也不会记起我，可我还是不死心地想问问你，你还……记不记得我了？”
    周池表情为难：“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了，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你。”
    关哲像是想要怒喝，但很快就克制住了。
    他裸露在外的小臂上青筋凸起，说话时喉间有含混的近似呜咽的杂音。
    “……求你再想一想，我不相信你会不记得我，你分明那么关心在乎我，甚至愿意为了救我从狂奔的马背上飞扑下来，哪怕身受重伤也从没向我提过一句。还有你为了不让我被落书砸伤，用自己的胸膛护住我的脑袋，还因为担心我的安全，开车出来追我，还有……还有……”
    关哲很想从两人相处的时光里挤出一两点美好的回忆，可他们之间的美好回忆宛如凤毛麟角，剩下的全是暴力、漠视、冷言冷语。
    关哲顿时觉得十分挫败，张了张嘴，不再说话。
    这时一直以来态度还算温和的周池忽然问道：“这位先生，听你的意思，我曾经是你的镜傀？”
    “不是。”萧牧突然插嘴，目光里淬着冷意，“你们没关系，不用听他多说。”
    周池轻轻歪了下脑袋，躲开了萧牧遮挡住他视线的手，继续道：“不管是不是，听起来我似乎确实和你相处过一段时间，是吗？”
    关哲不知他是何意，急切地点了点头。
    “可是——”周池的声音忽地一冷，“从你的描述来看，曾经跟你生活过的我似乎很是衷心，既愿意为你挡书，又愿意舍身救你，可最后我却主动要求取下芯片，这足以说明当时的你并没有现在表现出的这么情真意切，既然当时你不珍惜，现在又何必跑来这里追悔莫及？”
    关哲顿时哑然，目光毫无焦点地随意落在周池脸上。
    “我……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没有珍惜吗？”周池几乎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如果是这样的话又能怪得了谁呢？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如果今天你没出现，我甚至都不会知道自己曾主动要求换过芯片，但在现在的我看来，哪怕我能找回以前的记忆，我也不会再想……记得你。”
    终于得到了最后审判的关哲瞬间变得一脸颓然，眼泪不期然地冲出了眼眶。
    不想再记得他？那他的小池怎么办？他要去哪找到他？他还没弄清楚眼前这人取下芯片之前是不是他的小池，他要怎样才能放下这十多年来的执念？
    大概是他无声流泪的样子太过可怜，周池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起身，从茶几的纸盒里抽了两张纸巾出来，绕过茶几塞进了关哲手里。
    “我……你……”
    “擦一擦泪吧。”周池道，“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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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周池的安慰不仅没有安慰到关哲，反而让他愈发觉得鼻酸。
    半晌，周池道：“唉，刚才我说话太重了些，但是……关先生，我真的不记得原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再记得你。而对你而言，失去的既然已经失去，你就不要太过伤心了。”
    关哲怔怔地看着他。
    周池继续道，“我虽然不清楚最终促使我取下芯片的原因是什么，但我愿意把它解释成为是我愿意往前走了。所以关先生你也往前走吧。”
    青年的嘴巴不断翕动着——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关先生，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在模糊的泪眼中，关哲隔着青年样貌的周池，再度看到了记忆里那个染血的少年。
    “阿哲你别难过，人生在世终有一死，能为你而死，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死法了……阿哲，你一定记得为我痛哭三天三夜啊，但是哭完了，你要学会忘记我，因为人啊，要学会——”
    少年最后的话与青年嘴里的蓦然重合——
    “关先生大可不必为失去的东西而感到难过，而要学会为无限可能的人生做好准备。”
    “不为失去的东西而感到难过，要学会为无限可能的人生做好准备。”
    霎时，关哲泪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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