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梨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语气……不像是叶梨子,而像是她失去的大儿子。
程老太看得就想大叫。
叶梨幽幽哑着声音道:“妈,300块钱,一个城里的工作岗位,一个四弟升值的机会,换了您儿子这一条命,妈,值吗?”
程老太登时惨叫着躲到了角落里。
叶梨并不放过她,继续幽幽道:“这几年,妈,您夜深人静的时候,做梦的时候,后悔过吗?
儿子就这三个儿女,那300块钱和四弟升值的机会,您都给拿走了,那剩下的那个去城里工作的机会呢?您和爹不是说好了,要给东子的吗?怎么说又要留着,给四弟妹娘家的那个弟弟了?妈,您摸摸自己的良心,您这样,对得起儿子吗?”
叶梨明明还是叶梨,却用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话。
还是程大的声音。
程老太终于持续尖叫了起来,眼睛都开始涣散了。
这时候程家的男丁也都回来了。
程老四在城里上班不提,程老爹、程老二、程老三都回来了,他们将门拍的啪啪响,像是叶梨再不开门,他们就要踹门了。
叶梨蹲下身子,和程老太平视着,轻声道:“妈,你说,我晚上也给二弟、三弟,还有爹和你托梦,告诉二弟和三弟真相,好不好?”
程老太这次被吓得连叫都不敢叫了。
房门也恰好被踹开。
这时候的农村男人还真没不打女人的习惯,程老爹抬脚就要踹叶梨。
程老太却猛地上前抱住了程老爹的脚,没让他踹叶梨。
叶梨微微扬眉。她自然可以躲过去的,不过……
程老太看向叶梨的目光,忽然就变了。
就像是在看她的儿子。
叶梨:“……”
玩、玩大了吗?
程老太道:“走,回你房间里去。放心,没人敢打你!”
叶梨:“……哦。”拍拍身上,理直气壮的走了。
一旁的程老爹、程老二、程老三:“!!!”
围观的老二和老三媳妇:“……”
我是谁,我在哪,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程老太就是极其反常的维护了叶梨,就算她刚刚被叶梨给狠狠打了一顿,她也依旧维护着叶梨。
家里的晚辈都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程老爹对这个老妻了解几分,就将儿子儿媳都赶走了,才抽着旱烟杆看老妻:“究竟怎么了?”
程老太这才哆哆嗦嗦的,把大儿媳妇好像被鬼上身的事情说了。
程老爹:“这个你也信?”
程老太哭诉道:“可附她身上的是老大啊!孩儿他爹,是老大昨晚给她托梦,今天又附了她的身的啊!”
她又将叶梨说的那些话给重复了一遍,还有叶梨被附身时的说话语气、声调等,都像极了她大儿子。
程老太末了还道:“老大还说了,问、问我晚上,要不要给老二、老三,还有咱们老两口托梦。”
程老爹的手也哆嗦了一下。
他原本是不相信这些的,可是听着程老太怕成这个样子,又听到程老太转述的,叶梨不但说出了300块钱,工作岗位的事情,还说了老四升职和他们打算把那个工作岗位,给老四他小舅子的事情,才终于害怕起来。
要知道,当时300块钱和工作岗位的事情,程老四那时候没忍住,是在老大媳妇昏迷的时候,在老大媳妇身旁说的,说不得,老大媳妇真的听到了。
可老四升职的事情,是又过了半年才发生的,而且这个消息至今都瞒着家里其他人。老四给他们老两口上交的钱,一直都和没升职前的一样。
还有工作岗位的事情,原本那边的“凶手”,的确说是要把岗位给老大的儿子的。他们二老也答应了的,毕竟,这是用老大的命换来的东西,给程建东分一杯羹也是应该的。
但眼看程建东这几年越来越不像样,不是个东西,对他们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连上工都不肯去。
老四又跟他们说,他媳妇家里条件其实还挺好的,只是现在世道不合适,所以东西不适合拿出来。而且,他媳妇娘家是在大城市里的,那里查的严,不好给他媳妇剩下的弟弟安排工作,不如就让她弟弟来他们这县城里工作。
当然,作为报酬,他媳妇的娘家那边都说了,他们家不缺粮食,就给他们这边一些票和大城市的好衣裳,给老四媳妇重新置办一套嫁妆,别的不说,收音机是肯定给他们二老送来的,另外还能给两条金子,民国时候都是叫大黄鱼的好东西。
有了这些,到时候,他们作为四叔四婶,到时候程建东结婚,肯定给多添点东西,程老太和程老爹,也能给程建东一条大黄鱼,这不就什么都还了吗?
程老四还道:“要是东子像个样子,我这做四叔的肯定二话不说,等着他长大点,就把他送去县城里工作。可您二老看,东子现在像样儿吗?他吃着咱们家的饭,住着咱们家的屋,眼睛里有咱们没有?
都说养儿防老,养孙也是这样,可东子现在这样子,那样的好工作,给他也是浪费了,还不如卖给兰兰她小舅,既能给家里些好处,也能给东子存下些东西,也没什么不好。”
程老太和程老爹当时对视一眼,还有些犹豫,可等第二天看到程建东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后,就立刻下定了决心,答应了程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