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韬仰起头,“洛水城”三个大字金光闪闪,一如往昔。
“你还记得我们几天前在这里被守城士兵拦下查验身份吗?”
当时他们何其狼狈,现在其实也有些狼狈,但心境已是大不同了。
当时啊,城门是那么高,甚至令人无法仰视。
而现在,林行韬一指城楼,说:“我们上去!”
“本王要看看自己打下的江山!”
他们真气空虚,无法一步跃上城楼。
他们只是踩在阶梯上,一级一级——
缓慢而坚定地——
登临高处。
摘星阁已毁,城楼便是最高之处。
林行韬转向南面,洛水城景色尽收眼底。
目之所及,皆是他的领土。
他们走了半个下午,这个时候勤快些的人家已经开始吃饭了。
袅袅的炊烟升上了天空。
缠上层层白云。
给雨后的天空添上了几分烟火气。
安宁而吵闹。
远处有清悦的鸟鸣声。
林行韬几乎忍不住跳进这壮丽的天色里,与远处的鸟共同徜徉。
但他最后忍住了冲动,转向北方,手撑住城楼的边缘,跳了上去,坐下来。
两条腿挂在了城墙外,踢着卷起他衣摆的风。
鸟鸣声从天边直响入云中,又从云中回响到天边。
风也在追赶着云的脚步,在山川大泽之间迂回慢响。
忽然间,林行韬哈哈大笑!
他笑得几乎摔下墙去,却是怎么也停不住。
张扬的笑声被风送到了远方。
天地云层散开,仿佛有不知名的存在拨开云雾默默注视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天高地阔,人心悠扬。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卜果子许是被传染了,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忽然间,卜果子猛得一吸气。
气息暴涨,有清光红气放出!
他的面容竟是一下子年轻了不少,从一个糟老头子变为不那么糟的老头子。
在度过国师带来的死劫又为龙王念祷祝后,他道功大进,突破法师境,成为真人!
“恭喜师兄!我正清门多一真人!”林行韬抚掌大笑。
笑声渐歇,他们两个沉默了片刻。
卜果子平复着不太稳定的境界,叹道:“可惜洛王未死。”
林行韬问:“师兄为何要我杀洛王?是因为师兄曾说过要杀尽凌姓人?”
“不是,我不急。是因为国师说龙气相吸,国运托身的皇子死后国运便会转到相邻的皇子身上。”
“当时若杀了他,你的压力会减轻很多吧。”
“而且,他活着,终究后患无穷。”
林行韬的手指轻轻敲着砖石,像是在敲打城墙镌刻过的岁月。
他悠然说道:“没办法,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冲和真人。卫信只是星辰副命,怎么拦得住两个真人。”
“不过也没什么好忧心的,说不定国师骗人呢。比如他会邪法,国运其实是转到了他身上。”
“他当时想杀洛王说不定就是这个缘故。”
“问你一个问题。”
“师兄,修道者能做皇帝吗?”
卜果子一愣,随即皱眉思索:“这个问题真是奇了怪了。好像自古以来的确没有这样的例子,只有皇帝死后得道成仙的说法。”
林行韬也不担心,他一笑,指向东方。
“我不信国师只会做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程度。”
“他肯定要自己做皇帝!他肯定知道能不能!”
“他说他在东边等我,那我便去找他!”
“张况己和我说他要在王都与各路叛军洽谈,那我们就一路向东——”
“据洛水,收东陵,占王都!”
“师兄,你且看!”
林行韬搭在卜果子肩上开启了望气法。
东方王都之上,有国运之龙盘旋。
其身凝实,不见国之衰竭。
原本不可妄观的国运之龙此时却再也无法反噬到林行韬,他说:
“要夺取大临国运,怎么说呢,像打蛇。”
“只抓要害!”
“要害就在王都!”
“而国师真身一直在王都!”
“打下大临不需要每个地方都打。实际上,我们只要占领王都,其他地方都可以——”
他的手在空中一抓,就像远远地抓住了大龙:“传檄而定!”
卜果子看着他,竟心神颤动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城下来人。
有官吏从王府出来,战战兢兢地请示。
林行韬吩咐下去:“城中官吏照旧。城中道士让他们去王府,就说本王有很多道法要向他们请教。武将的话——”
“皆由张将军安排,你且跟张将军说:‘楚王有一计名为杀破狼,要与将军相商。’”
“树林中的尸身无论何方都好生安葬了。”他想了一下,说,“感念忠诚,封虎豹军昭武校尉王应为昭武将军。”
金口玉言不容悔改,旨意即刻下达。
官吏领命而去。
天空中的武曲星却再无反应。
林行韬轻声说:“他本可以不用死的。”
“谁?”
“王应,一个还不错的人。我们说好一起开店到白头,他却悄悄断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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